小郑不说话，朱由桦肯定也不会上赶着去开口求什么，这事情虽然谈着，但是谁急了谁就落了下乘。 朱由桦也端起酒杯浅浅的饮了一口，忍住自己观察小郑的欲望，只是自斟自饮，好像把整个事情的决定权交给小郑一般。 这种事情，不仅是小郑很难下决断，恐怕就是郑芝龙在这一时间也不能决断。虽然郑芝龙希望广东海商都死球，但是那是以前有竞争的时候。现在海上郑芝龙说了算，那么维护整体的海上秩序，赚和平贸易的大钱，就成了主流。 若说现在的情况是十年前，郑芝龙绝对举双手双脚支持朝廷在广州开海，排挤死广东那一票海商。这种事情郑芝龙可没少干，像是漳州帮的大头领许心素，在历史上就是被郑芝龙连排挤加攻打，最后死于厦门的。 竞争年代，郑芝龙办起事情来雷厉风行，算计精明，完全不像历史上他选择倒向满清时那样的愚蠢。真就是合纵连横，借力打力，最后从一众大海盗中脱颖而出，成为了整个东亚大海上的话事人。 坐上的位置不同了，那屁股朝向自然也不同了！ “有一事，广州若是开港，是否允许洋商入港贸易？还是只准我大明海商自由进出贸易？”郑森大约是组织了一会子语言，终于抬头询问。 “恩？有何区别？”朱由桦冷不防的被这么一问，并没有立刻明白这其中的分别。 既然是开港，肯定是所有人都能来正常贸易，方便市舶司以及高名衡征收商税，以及廉价征购安南和暹罗的大米啊。这也是广州开港的本意，搞钱搞粮，有钱就可以练兵，有粮就可以安民，都是大明如今亟需的东西。 “若是只向广府商人征集赋税，臣现在便可以代父亲答应皇爷，只是……”郑森看朱由桦好像真的没有明白的样子，略带迟疑。 “只是什么？” “只是向荷兰夷、佛郎机等国供应大宗货物，乃是郑氏专断之利，父亲怕是绝不肯答应的。”小郑看向朱由桦。 哎呀！ 忘了这一茬了！ 没错啊，郑芝龙不仅垄断对日本和朝鲜的贸易，他还垄断了对荷兰、西班牙、葡萄牙等国商人的供货权。这些人向郑芝龙购买生丝的价格高达每石白银一百五十两以上，当然运到墨西哥或者欧洲之后，其售价则高达五百两每石。 但即使郑芝龙的供货价是每石一百五十两，对郑芝龙而言，也已经是倍利乃至更多。彼时江南最好的湖丝细丝一斤也不过八钱银子，利润之大，远超其他。 对于福建郑氏而言，垄断对欧洲商人的供货权，是和垄断对日贸易一样重要的大事。因为明朝实际上的闭关锁国政策，欧洲商人是不允许进入大陆贸易的，所以才需要向郑芝龙购买货物。 一旦广州开港，欧洲商人允许在广州自由贸易。那么他们必然会去往广州采购各类需要的商品，郑芝龙所垄断的供货权，便会受到极其巨大的冲击，甚至因此而烟消云散。 所以你朱三搞广东海商，郑芝龙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看不见。但是你要是向欧洲商人供货，那么对不住了，郑芝龙肯定要做点什么的！ “是余想简单了……”朱由桦叹了一句，确实忘了这个。 也不知道是高名衡没有调查这件事，还是高名衡作为一个时下的封建士大夫，没有考虑过欧洲商人这一块的事情，反正他没和朱由桦说。 “所以皇爷若是只征广府商人出海之料，那此事易极。若是允许其他诸国商船入港，这便有些难办了。” 现在小郑的意思朱由桦已经明白了，开港可以开，也没有任何问题，收钱收粮你只要不是穷凶极恶，不给郑家面子，也都行。 只有一点不许，不许洋商入港贸易！ 只要不允许西洋商船靠港贸易，那么其他的都好说。现在东亚的海面上，还没有敢于挑战郑芝龙权威的人，所以只要西洋商船无法靠岸，那么供货权就不虞有他。 “省得了！”朱由桦表示认可，但是终究面色不如刚才那样好了。 见朱由桦的面色多少带着些不快，郑森只以为是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所以让朱由桦不高兴了。其实纯粹只是朱由桦自己在考虑整件事该如何操作，脑子里有事，自然就没空管脸上的表情了呗。 是不是该和朱由桦妥协一点…… “若皇爷觉得这般不妥，细节还可以商量的。”小郑靠近了朱由桦一点，压低声音。 允许西洋商人来广州贸易，但是要详细登记，还需要持有福建郑氏开具的保单。保证都是以前郑芝龙就给他们供货的那一批人，其他的商人依旧不允许靠岸。 同时这一部分洋商也只准与郑家引荐的行商贸易，说白了就是左手倒右手，还是郑家给他们供货。而不是允许他们和内地商人自由贸易，使得郑家利益受损。 差不多就是满清十三行的那一套，前后用了一百多年，虽然谈不上什么有效先进，但是却是当下局面的有效解决之道。 同时这一部分洋商也要给大明 纳税，反正是坑洋人，老郑家也没啥好在意的。这帮子洋人没一个好东西，根本就不是来和平贸易的，打的主意都是看大明富丽繁荣，想要上来大口吃肉，瓜分领地的。 只不过他们的阴谋企图，被大明给接连挫败了，发现根本没有办法打进中国内陆，就算在沿海骚扰，也根本无济于事。大明又是个自给自足的国家，闭关锁国也毫无问题。洋人软硬兼施，对大明却也造不成什么巨大的伤害。 乖乖贸易只是他们的下下之策罢了，哪天要是大明这边露出了颓相，他们绝对会一拥而上，大口撕咬起来。 “外洋之事，余也不懂。这样吧，你且速派人手回闽，然后择精明人手去广州与高阁部商议。”朱由桦如此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