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雨，殿下前来必然有所吩咐。”　　 阎应元看着朱由桦裤腿浸湿的样子，连忙取手巾过来，给朱由桦擦脸。甚至还命从人取热水过来给朱由桦洗个脚，换上干爽的布鞋。　　 是了，朱由桦穿的就是将来的那种日式高脚木屐，在眼下的江南还是很普遍的。不然满大街的水，能淹到脚脖子上。不是城内排水不便，是根本没法排水，这个雨已经下了半个月，就没有一天停下来。真就是一个日日下，夜夜下，还要再继续下半个多月，才能收住。　　 人说江南卑湿，丈夫早夭，和这种长时间的连续降雨，必然是有相当大的联系的。可你还没啥好办法，这雨就是要下。　　 “这天气，真是一言难尽。”在钮鱼的服侍下擦干了脚，换上了鞋，终于感觉人干爽了一些。　　 “下官初来江阴时，也殊为惊异。”阎应元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他去年年初挑上的典史，从雨水并不太多的北通州赶来赴任。　　 这刚到江阴，就被老天爷给制裁了！因为赶路嘛，没带什么换洗衣服，到了江阴第三天，咱们的阎典史就惊喜的发现，自己要么光着膀子去上班，要么就每天买新衣服，直到雨季彻底结束为止。　　 当然啦，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比如用铜壶灌开水，把衣服熨平烫干。但是空气中湿度随随便便就是百分之八九十，只要过上那么小一会儿，这衣裳就开始粘在身上。再加上阎应元又是个劳碌命，一直东奔西走的，时不时的被淋点雨。那真是整整一个月，身上就没有几分钟干爽的时候。　　 “若是这季节，虏骑马步四十万自江北而来，如何守备？”朱由桦像是随意的问了出来。　　 “殿下莫要说笑，下官素闻那虏酋黄台吉奸猾狡诈，远胜常人，怎会这般不智，在此般梅雨连绵中南下。”阎应元听了问话直摇头。　　 “是啊，世上怎么会有那么不智的将帅，在江南黄梅五月南侵呢……”朱由桦不再多问，只是掏出二十面令旗。　　 “这是？”　　 “此乃督师高军门之令旗，凡所通行各处，畅通无阻，依阎典史之意，可值几何？”　　 “若是仅有二三面，一面当值一二千金。若是十面，便只值五百金。至于二十面，江阴也无有这么多商家。”阎应元到是颇为了解市面行情。　　 “那这么说，还是要拿去武进城内，集了众商，才好脱手？”　　 “常州一府的话，那自然是可以尽数发卖。”　　 “可以用‘唱卖’之法吗？”朱由桦这回到是问的认真，因为阎应元一直处理江阴的大事小情，对这个肯定了解。　　 至于所谓的“唱卖”，也就是某种意义上的拍卖，据说缘起于唐代，具体情况有待考证（有兴趣可自行上网搜索，付费章节就不复制百科了）。朱由桦记得许多穿越小说里的男主角，搞得花里胡哨的拍卖行，像是能挣大钱的样子。　　 “怕是不行，现在新安地方的商众（徽商）被左镇阻隔于江上，山西的行商尚且不能在江南有所作为，本地的坐商，说实在的大多都是地方上大户的产业，彼此相连，进退一同，根本不会为争一物而肆意竞争。”　　 “这么说，只能作价便宜发卖？”朱由桦虽然有些预期，但是总归不免失望。　　 “这月先出手三五件，下月再出三五件，到是可以。就怕江北……”阎应元朝山东方向看了看。　　 高名衡开了这个口子，一旦尝了甜头，就绝对收不住，到时候滥发超发起来，那这令旗就不值钱了。留在手里慢慢卖也毫无意义，不如现在一股脑儿的倒出手去。　　 “咋弄俩个银子就这么难呢！”朱由桦把令旗往台上一抛。　　 “诶！”阎应元赶忙伸手去接，这点钱朱由桦看不上，他一个不贪不索，还要养活江阴团练的清官可当宝。　　 “殿下这十八面令旗，多少也能发卖个五六千银子，好大一注哩！”1　　 “怎么十八面，不是二十面嘛！”朱由桦看阎应元那像是抱着自己孩子的表情，生怕手里的令旗掉地上摔疼了。　　 “下官替殿下发卖，总不能连个辛苦钱都分润不得吧。”1　　 “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好典史啊，你何时变得这般精明哦！”　　 “您只有百十口要养活，下官可是要养活数千口团练家属呢。”朱由桦“夸”阎应元精明，阎应元还十分高兴。1　　 “得了，你看着办吧，发卖的银子都设法换成粮食，糙米陈米什么的都不要紧，但不许添沙子，凑够五百石，就遣人来报，快些转运给高军门。”朱由桦还能说啥，都是老伙计了，人家这么真诚。　　 “哎呀，殿下既然有那水上的本事，这江南那么大，何处寻不着银子。”阎应元把令旗收好，搓着手，暗示朱由桦。　　 “胡说！爷这清清白白的，怎么能凭空污了。”朱由桦佯装要打。3　　 “是是是，是下官失言了。”阎应元立刻低头，也不多辨。　　 哪还能真打啊，人家这么勤勤恳恳的办事，既有功劳又有苦劳，算是股肱一般的存在了。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事，须得仰仗于他呢。1　　 两人正事这便议罢，朱由桦又翻看起朝廷的邸报抄。江南的政坛再度发生了顶层的变动，因为总督袁继咸始终无法说动左良玉发兵去武昌攻打张献忠，这在急躁的朱由检看来就是不中用了，所以朱由检大发雷霆，下旨痛斥其人。2　　 最后任命吕大器为湖广、江西、安庆、南京总督，现在京师顺天府，那就是一条破船，是个明眼人都想着离开这条破船。吕大器一得到诏命，第二天就与朱由检陛辞，转头就往江南跑。根本没有一星半点的拖沓，与以前被命令出京做总督督师的那些前辈，形成了鲜明对比。　　 据说有不少人在背地里扼腕叹息，现在人家成了应天总督，实际等于大半个东南半壁都受其辖制，未来不知道能发挥多大作用呢，怎么自己没轮上这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