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的冰雹就是不要钱似的从天上往下落，原本只当是要下大雨，老家是镇江丹阳的荆家人根本没怎么在意。长江淮水流域的夏季暴雨，就是阵雨，来的有多快，去的就有多快，稍微避一避就好。　　 可眼下这冰雹子那真不像是开玩笑，还伴随着狂风。你们能想象在运河这种半人工的河道里，居然起了波浪的情况吗？朱由桦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原本一直认为上报所在运河有飘没的那些官吏都是信口开河。　　 “老爷，快停船靠岸，把船系在一起！”钮二似乎是见过这种糟糕的天气，捂着自己的脑袋往荆本彻的船上跳来。　　 “靠岸，靠岸！”荆本彻听着砸在船板上的闷声，也知道这时候不是行船的好时候。　　 好在运河也不甚宽阔，不似淮水长江那样，靠岸系缆，船夫水手纷纷进船舱躲避。朱由桦的漕船本来就是口小腹大的粮船，塞得进百十个汉子，大伙儿在恐怖的自然面前，也只有躲避一条路了。　　 “唉，天候异常啊，天候异常！”荆本彻十分感慨。　　 “连淮南都这般光景，还不知他处什么景况呢。”朱由桦也感叹。　　 明末这个气候实在是糟糕的很，粮食产量的下跌无可避免，靠天吃饭根本不现实。当然啦，指不定荆本彻心里还在想着什么天人感应，乃是君王失道，才导致的气候反常。两个人脑子里想的东西，必然是南辕北辙。　　 既然被困住了，一时半会子也走不脱，索性两人就继续坐下来对谈。朱由桦很好奇他这个以前根本就没有的下江监军道员到底是干什么的，毕竟江南有大规模战事的时候，往上也要论到倭寇那会子了。至于现在，虽然起义不断，水匪贼寇日增，但是真正像李自成张献忠那样攻州破县，剿杀名王的大寇还没有出现。　　 荆本彻对于朱由桦的疑问，到是不奇怪。现在这个时间点，突然启用一个南直隶镇江府的官员，去江南作为监军道，本身就显得很突兀。　　 “听先生说，天子有意播迁？”外面极吵，但是朱由桦还是凑近荆本彻，小声的询问。　　 “是有此议。”韩道浚堂堂的河北巡抚，知道这种事情很正常，况且他还驻兵在临清，正是京师走运河南下的要道，荆本彻对于朱由桦了解这种算不上隐秘的事情，倒也没啥见怪的。　　 “莫非大人南下监军，便是……”　　 “不可说，不可说……”荆本彻摆了摆手，并不作答。　　 但看他这个样子，朱由桦深感自己的便宜大堂兄朱由检还是开始做南下的准备了啊。荆本彻应该是肩负着南下整顿下江防线的责任，但是就这么光飘飘的南下，监哪个军呢？也没有军给他监啊！　　 “是学生冒失了，不知大人往监何军？”朱由桦换个方式问。　　 这样一项人事调动，肯定会在邸报抄上传播天下，不会有任何隐瞒。大明这年头的邸报抄，连陈新甲和东虏媾和的消息都登，还有啥不登的，就差把朱由检的夜生活登上来了。　　 “总兵郑鸿逵一镇。”关于这点，荆本彻果然不隐瞒。　　 “原来是郑本兵啊！”朱由桦立刻了然。　　 郑芝龙他的小老弟郑鸿逵嘛，将来的镇江总兵官，镇海将军。弘光朝廷唯一一支所谓的江防船队，结果几乎是未作抵抗，就南逃福建。拱手把京口镇江一线让给满清虏酋多铎，由着人家轻松过江。　　 “朝廷新任吕公，总督各路江上兵马，催左镇兵进湖广，本官便是以为吕军门后继。”　　 左良玉顶在最前面，袁继咸在江西催他，吕大器又在安庆催袁继咸和左良玉，荆本彻又在下江南京或者苏州催吕大器诸军。　　 好套娃！　　 花里胡哨这么好一套，到是怪符合朱由检性格的。朱由桦心里一阵猛点头，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是熟悉的配方，是咱们那位亲爱的朱大哥。　　 “大人这么说的话，是准备整饬下江江防了嘛？”　　 “江防不整，自然是需要整饬的。”　　 “郑本兵乃是天子门生，想来还是忠悃于朝廷的，大人此去必能有所得。”郑鸿逵武进士出身，虽然也有拥兵自重的军阀品性，但是到底还算是比较支持明朝统治的，算是听朝廷招呼的军头之一。　　 “期望如此吧，其兄枭傲，气性难改，重托不得。”荆本彻到是看的明白，甭管听不听朝廷招呼，也都是军阀一个。　　 保不齐就和他哥哥郑芝龙一个鸟样，朝廷能掏的出钱，能封的了官，能许的到爵的时候，还勉强听话，一旦朝廷供应不上了，那也就是个呵呵。　　 “只是大人这样上任，前去监军……”后面的话朱由桦也不必说了。　　 就和荆本彻想的一样，他要是自己带不了几百个亲兵家丁去撑场面，怕是郑鸿逵根本就不会买他的帐。表面上恭敬的称你一句“监军大人”，背地里把你看得连粪土都不如，根本都懒得理你，更别说依此水军，整饬江防了。　　 “要不这样，本官且行文一道，向韩抚军说明，尔等随本官上任，只肖半个月，兵马钱粮檄来，能草创一营，尔等便可自去。到时再开一月兵饷与尔等，保教你吃亏不了。”　　 到底还是谗朱由桦这一百多老良民，荆本彻打着商量。他这么做也是被逼无奈，真要是孤身去郑鸿逵军中，看郑鸿逵对他是什么态度！　　 “其实若是大人愿意，乡下还有百十人，一般无二。”朱由桦微笑看向荆本彻。　　 “还有百十人？一道来一道来！”荆本彻双眼一亮。　　 “衣甲尚缺一些，兵刃也不足。”朱由桦假装不经意的说了出来。　　 “放心，本官自会从南京武备库中檄来，不过是百十领衣甲罢了，小事一桩。”荆本彻只当是韩道浚处于贫敝的河北，无力筹措衣甲。　　 可他是在相对完善和富裕的江南，弄上百十件盔甲那都是小事。只要能让他在下江站稳脚跟，这点东西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