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韩道浚，朱由桦空船南下。按理来说完全可以夹带山东的货物南下售卖，反正打着高名衡和韩道浚的旗号，白挣的银子。只可惜山东现在道路梗阻，百业凋敝，根本无有商业可言，想买山东特产都买不到。　　 空船就空船吧，还能咋办呢。　　 轻舟快进，没半日居然追上了打着山东巡抚旗牌的邱祖德官船。他带着一千多兵马，还有两船好不容易筹措到的钱粮，会同韩赞周南下东昌府聊城。因为人多马多物资多，船走的自然是慢，不过他有兵马在侧，倒也不怕走得慢些。　　 看到打着高名衡令旗的船只一路“追”来，邱祖德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居然派了个人跑来问朱由桦这边情况。　　 朱由桦能有什么情况？只不过是空船跑得快，追上来了而已。现在运河水涨，河道宽阔，也不需要邱祖德船只让道，朱由桦的船也能过去。　　 可对面邱祖德听说朱由桦的船是南下去江南的，又看到了高名衡的令旗，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关节。立马派人前来，邀请朱由桦到他的座船上来一会。很明显，邱祖德猜到这可能是高名衡等人依靠自己封疆大吏的身份，南北易货，避开国家的赋税征收，牟利养兵。　　 “学生王旭，拜见抚军。”既然邱祖德有请，朱由桦没得办法，总要前去拜见一番。　　 “勿需多礼。”面前的邱祖德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多些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这些年都在平定流寇的征途中，皮肤晒得挺黑，人也显得有些老劲，但也正因为如此，反而更有威严气度。　　 “谢抚军。”快速的趁拱手弯腰起身的片刻，大略的打量了一遍邱祖德。　　 “本抚观你船上用高军门令旗，却又空船，怎滴不带些北货南下？”邱祖德说话到没那么严厉的样子，看着还挺和煦。　　 “山东遭乱，哪里还有市肆经营，只得空船南下。”朱由桦实话实说。　　 “那你北来时？”　　 “糙米六百石。”　　 “喔！你是为军门南下筹粮去了？”邱祖德一听糙米六百石就来了兴趣，很是高兴。　　 “学生承拜于恩师韩抚门下，自然是要为先生奔走一二的。”朱由桦一时没明白邱祖德是什么个意思。　　 “原来是韩大人的弟子，难怪这般要务都委了你。”　　 “其实是因为先生独子保八在常州求学，学生正好看顾一二。”　　 “在常州求学？师承？”　　 “松江府峨山相公门下。”　　 “哎呀，竟是章峨山的弟子？本抚与章峨山乃是同年科第，居然这般缘分。”一听说小保八是章旷的弟子，邱祖德的兴趣就更浓了。这年头同年的关系基本都很铁，大伙儿一起在官场上帮衬着呢。　　 因着这一层关系，邱祖德就不再试探什么了，直言朱由桦南下买米是什么价钱，好不好买，转运到临清须得多少时日之类的。　　 当然啦，最关键的银钱问题他还是有所保留，没有打听。现在他在高名衡麾下，怎么能打听自己的老上司是哪里搞来的钱购买粮食的，这个太犯忌讳了。要是多嘴问了，朱由桦回头告诉高名衡，指不定就给他小鞋穿。　　 只不过他不知道，当他来的那一刻，朱由桦就已经和高名衡在算计他了！　　 朱由桦和他一一说了，只道是江南的粮价也开始腾贵起来，只有未经大规模战乱的淮南江北两府尚且完善，粮价没有那么夸张。这大概也是历史上江北四镇共争扬州的原因，扬州这时候既没有被战乱波及，又因为水网稠密，粮食充足。　　 一两五钱一石米的价格在这年头实属便宜，当然啦，湖广地区一两银子一石米，只不过运不出来罢了。　　 “这么说，此番你回去，还要继续添购粮米北运临清？”邱祖德看着朱由桦说道。　　 “是了，一俟钱粮筹备妥当，便会再发漕船北运，直到北河封冻。”朱由桦知道邱祖德是往东昌去，南来的漕船都要从东昌过，不可能瞒住他。　　 “唉，本抚初莅山东，兵士疲弱，饷援俱无啊……”有意无意，邱祖德感叹了一句。　　 “是啊，现已六月，再行募民屯垦为时已晚，只得种些豆子荞麦，聊胜于无。”朱由桦顺着他的意思敷衍了一句。　　 “你还知农事？”　　 “略知一二罢了，谈不上精通。”　　 “山东一省，原种麦粟，可惜具不得时，原先本抚尚不得头绪，经你一说，到是了然。”　　 邱祖德是四川成都人，种稻子他估计还大概清楚一点，但是种大豆荞麦这种植物，可能就触及他的盲区了。毕竟人生的前二十多年，他都在读书交游，哪有空了解种大豆的事。　　 “今岁雨水少，只得河边水浇地尚有耕作可能，也不过是补救罢了。”朱由桦看他这么说，索性继续说了下去。　　 “种苗无水不可，这是天数。”　　 “是故荞麦须水，喜阳，三月可收。而豆亦是须得水温俱全，四月可成。现在不过六月，只要本月补种，深秋入冬前，便可收获。”　　 但这也不过只是强求啦，沿着河湖给水方便的地方种，那能种多少。况且百姓死难，现在招募农民前来耕种，根本都招不到几个人，农具耕牛种子也没有，根本没有成行的可能。　　 “恩……”　　 “学生浅见，杨将军属下步卒羸弱，不堪营伍，不若改为屯兵。如此军食可以消减一二，抚军的压力也能小一些。”朱由桦索性一路说到底，反正嘴皮子动动的事情。　　 既然咱之前设计坑了这位邱抚军，这时候为他能活的更久，多提一些建议也是好的。就当是图个心里安慰呗。　　 “你是什么出身？”邱祖德点头之余，又问朱由桦。　　 “幸托先生荐举，在南京太学补了一个监。做不得什么数，学问差的远。”　　 “有出身便是好的，读书明理即可，未必需要条目精通。”　　 “谢抚军提点。”　　 “你可愿出仕，本抚此去聊城，此县尚缺长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