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应元见水贼凿船,一时间有些慌神。你让他骑上马提着刀去平原上砍人,那他真是个顶个的一把好手,甚至在马上张弓搭箭,那也有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时候。可是站上船,他的脚不打颤已经是相当不错了,哪里还有在马上的雄风。 就算身边有几个江南卫所的军官协助,可这些江南卫所军官,快一百年没打过仗了,就算读过几本兵书又能咋办。根本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也没有奋力搏战的勇气精神。 指望他们,不如指望跟在后边的黄斌卿突然大发善心,全心全意过来帮邱祖德的忙! 很显然,黄斌卿才不是那种带善人。他打定的主意就是作壁上观,如果顺风顺水就跟着上去干一场,如果战局不利,休怪我老黄弃师而走。 知道这个道理的梅应元一方面让队中的士兵紧盯船底,一旦出现破口就立即修补,一面派遣队中的小船左右巡视,不断地射击大船的船底。水贼毕竟是贼,不可能有舍生忘死的极高士气和精神状态,在昨天他们可能还只是在圩田里种菜的老百姓,梅应元希望能直接把那些在船底的水贼给吓跑惊走。 跟在后边的黄斌卿此时也已经赶到现场,但是和梅应元想的一样,黄斌卿除了要求本部严加警备之外,果然是袖手旁观,好像没事人一样。 至于更后面的邱祖德本队,就不是奔着亲自打仗来的,人家邱大人那可是巡抚应天苏松十府,高高在上的右佥都御史加兵部侍郎衔,万金之躯,只能在后边指挥若定,哪可能真的抄着刀子往前边冲啊。 好在官军也不是毫无反击手段的,官军之所以是官军,那就是因为他有营伍,讲队列,能集中力量武装士兵。作为应天巡抚邱祖德的中军游击,梅应元手里自然有些本钱。配属给他的南军中有不少鸟枪手,且使用的鸟枪大抵上质量还过得去。 就欺负太湖群盗没有什么远程攻击手段呗! 在梅应元的命令下,官军先锋前队数十条大小船只装载着数百名南军鸟枪手,对着芦苇荡就是几轮弹雨。不仅如此,就算打不中人,也可以吓吓隐蔽在湖荡中的太湖群盗。让这些烦人的水贼离得远点,使官军不受袭扰。 落在后边的黄斌卿冷眼旁观,看梅应元倒也不算是进退失据,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起码知道驱离那些太湖群盗,表面还是淡淡的,心里却来了计策。 既然有策略,那么黄斌卿便也不光看着,他到底是受了自己福建老乡卢若腾的嘱咐,多少出点力,就算看在邱祖德那五千两银子的份上啊。 属下部将听了黄斌卿的吩咐,立刻回身准备。黄斌卿从浙江府库那可是好一阵席卷,只要是他能带上的,基本都被他给裹挟来了。甚至还抢夺了杭州北关的漕船数十条在队伍里,充作自己的物资补给船,眼下后勤足的很。 包括火油火硝! 此前朱由桦和甘辉在讨论水战问题时,曾经讨论过在太湖打水战用火船的事情,甘辉听了直摇头,认为在风平浪静、水流极其平缓的太湖上,想要向能够移动的兵船发动火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人家也不是瞎子,你放过去的火船一来飘的慢,二来人家可以开船走,或者把火船击沉。别说对别人发动火攻了,不会因为火船走不脱,把自己烧了就不错了。 但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在和敌船对攻的时候,火船战法是几乎无效的,可眼下却有可能有奇效。因为火攻的对象不是太湖群盗,也不是什么兵船,而是连绵无际的芦苇荡。作为固定目标,就不怕这些芦苇荡跑了。 其次是梅应元的数百南军火枪手对芦苇荡不断地倾泻弹雨,而没有遭受什么有力的反击,说明太湖群盗并没有什么远程攻击手段,或者即使有也很微弱。更重要的是,即使遭受了这样的攻击,也没有太湖群盗杀出来搏战,说明太湖群盗不愿意陷入剧烈的跳帮白刃战。 到底不过是老良民而已,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士兵! 在黄斌卿的安排下,很快二三十只小船就备齐了,上面直接放了些随处可见的芦苇,也不用等芦苇干燥,浇上大量的火油,也有的船上放上火硝,每船派两名士兵划船,往太湖群盗隐蔽的湖荡中划去。 正在派兵射击湖荡的梅应元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了过来,他们福建人果然就喜欢玩火船,真是啥招儿都能往火船上使。暗叹了一句怎么自己没想着,便下令在射击芦苇荡的南军火枪手不要停止射击,就算是乱放,也要掩护火船使入芦苇荡。 起先看到官军派出船只前来射击,杨麻子还不怎么着急,自己远程乏力那都是早有预料的事情,只要稍稍后撤,伏底隐藏,基本就不会被那些乱打过来的铅弹击中。纯粹就当过年听个响儿,轻松。 隐蔽在火枪手船后的火船逐渐接近,直到那些火船突前,即将冲入芦苇荡时,杨麻子设置在水中的哨探才惊恐的发现那些靠近的小船上面装满了芦苇,还有刺鼻的火硝味。 手忙脚乱的游回杨麻子身边,向杨麻子禀报此事,杨麻子一听也是惊慌。毕竟他就没预想过火攻的事情,火攻说的简单,想要发动大规模的火攻 ,没有个几千上万斤火油火硝玩个屁。这不是穷批配玩的战争游戏,也就黄斌卿这个刚刚席卷了浙江府库的阔佬有资本来玩。 虽然眼前这次不过才用了几百斤火油火硝,但是等闲这些物资,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收集来的。是以杨麻子既没经历过火攻,也没预想过火攻。 正当他心慌意乱,无法拿出决定时,官军中又分出一标人马。四条大船上面装载着大量的火箭和小型火铳,驶近湖荡边。 随即那些火箭匣子一窝蜂激射而出,硫磺味弥漫,居然还是毒火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