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儒带着一大帮文臣武将并数十万军民南下，堂堂的淮徐兵备道何腾蛟和谁比都是小官，眼下已经混成了徐州县令。　　 不仅要设法安置几十万军民，还要兼顾好被周延儒裹挟来的六位宗王，所以王旭这样的“干吏”他是始终不肯放回江南。正好朱由桦也命王旭在江北等候消息，所以现在王旭真的以太学生的出身，补了一个萧县令。　　 既然是朝廷的官吏了，那么自然是要办事的，能在周延儒面前露脸的军务粮秣等项肯定是何腾蛟亲自来办。至于照顾宗王，处理徐州城内治安之类的小事，则是由王旭来办理。很正常的分工，没啥好稀奇的。　　 朱由桦赶紧换上普通家丁的服侍，扮做王旭的从人，一路进了临时王府。左右想来都认识王旭了，被安排在这儿洒扫服侍的都是何腾蛟临时遣来的奴仆，几位大王能带上全家和部分宗属逃命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带着成百上千的下人奴仆。　　 “周大王如何了？”王旭摆出官威，询问一名仆役。　　 “大夫正在里面。”摆摆手让那奴仆自去，王旭便引着朱由桦往朱恭枵所在前去。　　 “殿下您稍等片刻，小的先进去。”　　 “省得。”朱由桦这便站在门外，还是做家丁卫士模样，也不言语。　　 正等着，前边儿又进来一人，原本已经从朱由桦身边擦身而过。也不知怎么的，那人低着的头突然抬起，猛地瞧向朱由桦。　　 “福六！”　　 熟悉的小名突然被人叫起，朱由桦一阵恍惚，这名字有小二年都没人提了，突然在这里被人叫出，竟还带着些陌生感。　　 仔细一看，不是咱大堂兄朱绍烔又是哪个！　　 “哥哥莫叫！”朱由桦立刻制止朱绍烔。　　 “你怎地，你怎地，你怎地到了徐州！”作为周藩世子的朱绍烔满脸的疲惫之色，但是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住他眼神中的惊喜。　　 “稍后再说……”　　 两人还待再说，王旭从室内出来，一名大夫并药童也自其身后一道出门。见朱由桦和朱绍烔居然已经搭上了话，立刻摆手让大夫药童离去。又将室内暂且伺候的一名婢女指使出去，室内便只剩下朱恭枵、朱绍烔、朱由桦和王旭四人。　　 “大爷，大爷……”朱由桦上前轻声呼唤朱恭枵。　　 “啊……”病中的朱恭枵听到有人呼唤，想要睁开眼瞧瞧是谁。　　 “是我啊，福六啊。”　　 “福六！”　　 听到熟悉的名字，已经油尽灯枯的朱恭枵突然迸发出不可思议的气力，原本虚弱的手猛地抬起，一把抓住侧坐在床边的朱由桦手臂。　　 久阖的双眼同时睁开，一片浑浊中露出缕缕温情，似乎是为了确认眼前的人，朱恭枵睁着眼睛上下打量。　　 “真是福六啊，呜呜呜呜……可算找着你了……”老头竟流下泪来。　　 “大爷莫哭，福六好着呢。”朱由桦握住朱恭枵的手。　　 见两人相认王旭这便退出屋子，将屋门合好，守在门边防止有人临时进来。而朱绍烔也轻轻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两人叙话。　　 “扶我坐起来些。”大概是为了好好瞧瞧朱由桦，朱恭枵吩咐道。　　 大伯父开口了，朱由桦当然只能照做，这便从另一侧抱了一床被子，给朱恭枵垫上，既软和又保暖。老头蹭着倚靠上去，斜着和朱由桦讲话。　　 “爷总说你不曾失了，别人不得信，可现在你可不就在每面前。”　　 “怨咱不曾书信前来。”朱由桦南下打家劫舍去了，怎么敢告诉朱恭枵。　　 “那你这般来，是……”朱恭枵到底是天家子弟，其实心中一见朱由桦，就猜中了八九分。　　 “面前周相！”　　 “唉……”　　 不知怎滴，朱恭枵居然长叹了一声。似乎对于朱由桦赶来面见周延儒，设法谋求拥立，入主南京并不同意。　　 “大爷是觉得何处不妥？”朱由桦对于老头的明智那是亲眼所见。　　 其他傻批大王空有亿万家产，根本不想着出资帮同守城，唯有朱恭枵不吝惜银钱，募勇杀贼。所以宗王藩属死了无算，朱恭枵却还能在这和朱由桦话家常。　　 “何处不妥？唯汝一人不妥！”朱恭枵盯着朱由桦的眼睛。　　 我不妥？　　 我有什么不妥？　　 “想来这些日子，福六你是潜藏江湖，暗中筹备了些什么吧。”　　 “是有些准备……”万万没想到老头连这都猜到了。　　 “那你觉得那位是想拥立一个毫无根基的，还是拥立一个精明强断，不用事事仰仗他的？”　　 “这……”　　 千算万算，咱算差了一点，现在拥立新君的主动权在拥有话语权的周延儒，和拥有兵权的各位帅臣手中。而拥有兵权的帅臣，又以周延儒麾下兵马最壮。当然啦，他麾下的兵马分属多人，他也需要参考属下的意见。但是不可否认的，周延儒此时的立储之权最大！　　 以这位的老江湖，自然是希望立一个好摆　　 布的傀儡。或者就是立朱由检的那几个幼子，这也属于可行的计划。　　 如果是立外藩诸王，那么藩王为了顺利承嗣必然要向他周延儒妥协，包括朱由桦也是这样。不付出点什么，肯定得不到这位的首肯。　　 而周延儒所选择的必然是一位性格软弱，最好是长于深宫妇人之手，事事对他言听计从的王爷。而非是一名精明强断，有胆略志气的王爷。　　 反正偏安南方几乎已成定局，有大江天险，又有这十余万人马沿江防堵。凭借江南人民善于水战的长处，堵住可能自北方攻打而来的李自成，那么抗住第一波攻击之后，就可以仿效宋金故事，南北和议，结成兄弟之国也不是不行。　　 既然已经有了南宋成功的先例，为什么他周延儒不能复制出一个南明呢？为什么要拥立一个不听话的皇帝？　　 “以大爷来看，若是高军门和孙司马一致赞可呢？”朱由桦终究跳不出来，想问个清楚。　　 “高军门爷不知道，但是孙司马绝对不会赞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