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溪曹氏的案子发了，可能是就这两个月，常州府内连续发生三桩侵掠士绅的大案，整个常州府的士绅都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紧张中。　　 吕家被劫了三万多，殷家直接灭门，现在曹家又被劫了两万七，对于士绅老爷们而言，这已经是接近触犯底线的事情了。　　 朱由桦短时间之内是不敢再做什么了，仅凭自己现在这几个球人，是无法和常州一府的士绅大户们敌对的。他们真要狠下心来，弄死个麻子还不是轻易。现在再去撩拨他们就太不明智了，只能暂且蛰伏。　　 反正眼下手里有近三万银子，办什么事都行。朱由桦索性就长留在钮埼，城内的大事小情，都可以由王旭传递消息。还可以每日里零碎的添购各种物资往钮埼送，慢慢把赃款给撒出去开销掉。　　 造船的事情急不得，因为对造船一窍不通，朱由桦盯了一会儿进度就感觉无聊，便命钮二带着往太湖西山岛上去。作为历史上太湖义军盘踞的大本营，西山岛田野纵横，户口殷实，现在就有数万百姓在此屯种。并且除了水稻，也种植桑、柑橘、白蜡等经济作物，很是一副江南田原水乡的局面。　　 但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岛上虽然土地大多还属于地主士绅，但是嘛当今天下的时局是什么批样，就不用多废话了吧。太湖附近的起义军潘茂和钱国华等人，依托太湖水系河网纵横的优势，上岛干过好两次买卖，现在岛上的大户已经被好生杀掠过一番了。　　 没杀空的也已经逃往常州、苏州、湖州各府城中，实在是太湖阻隔，安全实难保障。现在太湖这些岛上的封建势力空前削弱，处于某种真空期。　　 不过像是杨麻子、还有潘茂、钱国华等人，纵横太湖、长荡湖、滆湖等大湖，他们就没想过要立定一处水寨，发展势力。主要都是求一个饱饭而已，所以干了买卖发了财就四散丛渊，等没饭吃了，则一时呼啸，数千众旦夕糜集。　　 说到底还是和过往上千年来的流寇没啥区别，既没有政治纲领，也没有军事目标，干一票是一票，今朝有酒今朝醉。最后基本上都逃不了被剿灭的命运，只不过与那些流寇不同的是，这一票江南水匪，最后有相当大部分参与了抗清起义。　　 甭管以前怎么杀人放火，抢劫强奸，到最后总归还是干了件正事儿，留了一个身后名！　　 这太湖水系十几万久经兵事，打过官军，抢过大户，能操舟控帆，会攻城破镇的渔民，恰是上天赐予朱由桦的本钱！　　 与其让他们最后在洪承畴内外封锁的剿杀下全部丧命，不若现在由朱由桦设法串联起来，好生经营一二年，那到时候，就将是一支能隔断大江的强大水师！　　 此乃天赐！　　 怀着某种异样的心情，朱由桦登上了岛。好一番地理考察，自上而下，尤其是各处水岸，都尽力望在眼里，以求将来得用。　　 至于岛上的百姓，说白了和马岛上的那些一样，就是一帮平时做渔民佃户，饿急眼了跟着太湖上几位大当家的出去干一票的“良民”。　　 有好几个村里的百姓还都认识钮二，想都不要想，肯定是一道做过的熟手，亲切至极，就差当场相约，再出去干一票了。　　 “若是由你出面招揽，能喊上多少人手？”朱由桦站在船头，望着广阔无垠的湖面。　　 “老爷要是叫的急，也就大几十，要是多两三日，那三五百也是有的，再多些的话，就要更费周折了。”钮二显然也不是第一回叫人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位也是个“大当家的”。只不过杨麻子他们队伍太大，还打杀了士绅。而钮二只是小打小闹的劫掠往来落单的商船民船，又不害性命。　　 说句难听点的，9102年你要是被偷个电瓶车，被骗子骗了五千一万的，报了案也就只是报了案，没啥后续结果的。　　 不过是损失几个浮财，又没有伤筋动骨，你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怎么可能会来管你。办案是要经办人员和办案经费的呀。基层这么大，事情这么多，人员又这么少，想办也根本无从办起。还不是当做没事发生，糊弄一天是一天。　　 钮二现在还活蹦乱跳就是最好的证明！哪有什么官府捕快前来拿他，鬼影儿都不见一个。而且别看他家穷成这批样，要是换个思路看看，他居然有一个已经养到十五岁上下的儿子，过两年讨个媳妇，传宗接代无虞。再往下居然还有一个八岁的儿子，一个六岁的女儿。　　 这家庭配置是赤贫老百姓的家庭配置吗？　　 明代浙江、福建地区溺婴的这个习俗那是屡禁不止，百姓生多了根本养不起，每年死在家里尿壶的新生儿不知有多少。钮二家能拉扯着养活这三个娃，真就是混的不错了。　　 “这太湖上，讨生活委实不易啊！”朱由桦感叹着。　　 “有甚不易的，过一天是一天，就是个穷命，没啥好活滴。”钮二老良民了，到是看的开。　　 “若是给你佃块地，你愿意去种吗？”　　 “不种，老爷的租子收六七成，剩下那点儿远不够家里媳妇娃儿吃的，还不如眼下快活。”钮二回绝的很快。　　 “哈哈哈哈哈哈……那给你一块地，都是你的呢？”　　 “那也不种！一年倒要拉去坐两三个月的役，这一走，家里媳妇娃儿饭都吃不上。皇粮征的又重，莫活路，莫意思！”　　 这倒是听了新奇，朱由桦惯来是以为如果能给老百姓分地，就能够极大地调动起普天下老百姓的某种积极性。可是今天听了钮二的话，才发现这都是建立在完美状态下的臆想。　　 老百姓也不是傻子，就算有自己的土地，可是自耕农在这年景下，无偿的给官府服役，日以继夜，连续不停。地里种了粮食，照样要交皇粮，皇粮又重，衙门征税如狼似虎，交不上能把你吊起来打。　　 那还要个屁的地，逃了荒要饭去都比这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