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少堂头上身上连接着导线,测试己经开始。 特技室的技术员柳钰凤,和科员徐建一操作着测谎仪,轮流对黎少堂提问,仪器的指针在红色格纹纸上画着稳定的波纹。 覃墨卿在一窗之隔的监审室里竖耳听着。 “你的姓名是黎少堂吗?” “是。” “你现在的职位,是军统重庆站特技室科长吗?” “是。” “你是日本人的奸细吗?” 覃墨卿眼底一凛,听着黎少堂的回答。 黎少堂平静地回答:“不是。” 徐建一突然发问:“你知道楼明远是共产党吗?” 黎少堂答道:“......是。”他的心跳波动依然平稳。 “楼明远曾策反你加入中共吗?” 覃墨卿心己提到了嗓子眼。黎少堂一阵沉默。 徐建一再次重复了问题。“楼明远是否策反你加入中共?” 黎少堂眼神躲闪:“他跟我说一些话,我当时没有意识到是在策反我......” 指针画出的线突然跳动,意味着黎少堂的心跳指标出现异常! 徐建一打断他的支支吾吾,说:“只能回答是或不是。” 黎少堂深呼吸一下,仿佛努力冷静:“抱歉。我......重来吧。” 覃墨卿觉得自己该采取行动,帮他一下了。 她神态淡然地起身,拿着自己的茶杯,去旁边桌前拿起暖水瓶倒水。 屋内众人全神贯注于黎少堂,无人注意覃墨卿。她摸出一瓶药水,往一个空杯里滴了几滴。药水是一种镇定剂,能让接受测谎的人稳定心率。 这是汪秋水给她的任务——如果黎少堂在测谎中有暴露党组织的危险,她要设法帮他,让他喝下镇定剂,以稳定心率,骗过测谎仪。 内间里,徐建一继续提问的声音传出来:“楼明远曾策反你加入中共,是吗?” 黎少堂回答:“是。” “你是共产党吗?” “不是。” 随着黎少堂的回答出口,指针又开始跳动,泄露着不安的情绪。 黎少堂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喉咙,咳嗽了两声,似乎试图掩盖着什么。 徐建一看着指针画下的线条,蹙了一下眉,问下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将落樱计划的资料本交给了军统?” 黎少堂回答:“是。”线条波动平缓下来。 “你是不是曾将落樱计划的资料交给了大桥和野?” “不是。” 线条依然平稳。 但是,覃墨卿的精神极度紧绷。她清楚测谎的套路。 刚刚黎少堂被问及“共产党”的问题时,测谎仪显示异常,徐建一故意跳过去,问别的问题。 很快,他会在黎少堂放松警惕时,再次突然发问。到那时候,黎少堂再难蒙混过关。 覃墨卿扫一眼旁边的人,往滴了药的杯子里倒上水,琢磨着怎样把水送到黎少堂手中。无论是亲自送还是借他人之手,都是铤而走险。 但为了组织安全,她别无选择。 她刚刚捧着杯子转过身,就听到徐建一问黎少堂:“你认为,是欧孝安向日本人出卖了上海的兄弟吗?” 黎少堂犹豫一下:“他......” 柳钰凤再次提醒:“只能回答是和不是。” 覃墨卿听到黎少堂答道:“......是。” 这个回答让覃墨卿突然站定了脚步。 提问在继续:“你认为欧孝安是不是有投日之嫌?” “是。” 仪器显示,黎少堂的心率波动是平稳的。 隔着玻璃,覃墨卿能清晰地看到黎少堂的脸,但是,却觉得他的表情十分模糊,看不清楚。 黎少堂对欧孝安发出指控时,相对应的平稳心率,让覃墨卿陷入了深深怀疑。 欧孝安投日? 相信仪器,还是相信她自己的首觉? 覃墨卿内心斗争良久,最终把杯子放回桌上,没有出手,没有推开那扇门。 测谎程序结束,黎少堂卸下乱七八糟的导线。柳钰凤对徐建一说:“尽快出测试报告吧。” 徐建一合上测试记录本:“是。” 黎少堂不安地看了看徐建一手中的记录本,在两名特工的陪同下,面带疲倦地走出内间。 忽然有人挡在他身前。黎少堂停住脚步,看清面前的人,有点惊讶:“覃科长?” 覃墨卿微笑着说:“黎科长,欧孝安的审讯还没结束,你现在出去,万一隔着门在走廊里听到什么,有串供的嫌疑,回头可说不清楚了。” 听到这话,柳钰凤觉得非常有道理,赶忙说:“幸好覃科长想得周全!黎科长,你还是在这里坐坐等等吧。” 黎少堂只好坐到一把椅子上。覃墨卿把自己的椅子拖到他跟前:“闲着也是闲着,聊个天呗。” 黎少堂警惕地扫她一眼:“覃科长想聊什么?” 覃墨卿歪头想了想:“就聊聊你的英雄事迹。我听说,是你把落樱资料从上海送回重庆的?是怎么个过程,很惊险吧?快讲给我听听。” 她手里竟多了一把瓜子,也不知是从哪里抓来的,一双大眼睛满是期待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