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孝安用力掐着自己手心，强迫自己清醒。 　　 安藤观察着他的神色，越发兴奋：“你听到过，是不是？我来给你解释一下。” 　　 他张舞着手，描摩着自己的脑袋示意着：“人脑中的海马体，就像一块精密的手表机芯，神经元之间几乎无缝咬合，但再完美的连接中间，也会有缝隙。记忆挟持，就是通过干预，重写神经元之中储存的信息，首到它成为一件更优质的机芯。所以，你以为发生过的事，未必都是事实……” 　　 欧孝安捂住了耳朵，几乎崩溃：“住口！” 　　 安藤元吉说到兴头上，不肯住口。 　　 “欧桑，我们只是需要更多一点时间。咱们可以继续这些试验，我将和你一起，创造非凡的奇迹！” 　　 隔壁的监听室内，文一山摔了耳机，恨不能拔枪冲进去毙了安藤。他紧紧握着拳头抵着桌面，又痛又怒：“这些畜牲，居然对欧孝安进行洗脑实验……” 　　 魏清明拍了拍他的肩：“老文，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冯毓年把手里的铜钱漏下两枚，摆在桌面，说：“老文，你莫要关心则乱。我看哪，这两个家伙，一个是日本人，一个是给日本人做事的汉奸，哪有什么深仇大恨？大概是一唱一和，演戏给我们看。” 　　 文一山铁青了脸：“你看看欧孝安那模样，像是演戏吗？” 　　 魏清明见两人要吵起来，赶忙劝道：“又开始审了，咱们先听听再说。” 　　 文一山气呼呼地拿起耳机。 　　 审讯室中，安藤元吉兀自滔滔不绝：“我承认，你的意志力比普通人强很多。所以我试换各种精神药剂，比如东莨菪碱、Aywaska等等，不断加大剂量，寻找能成功挟持你记忆的用药数值。” 　　 安藤说着说着，忽然陷入焦虑：“可是，副作用出现了，你的记忆力有所下降，影响了你默写落樱计划。我不得不寻找方法缓解症状，我为你付出全部精力，努力寻找一个平衡点……” 　　 随着安藤元吉语速飞快的讲述，欧孝安感觉脑海中回响着杂间，浮起越来越多的碎片节奏也越来越快。脑海中也响起声音。 　　 ——一个男人用日语说：“黎少堂是日本间谍，你一定要告诉他们，黎少堂是日本间谍。” 　　 ——他看到一双手把一叠落樱资料交给大桥和野。仿佛一阵风刮走雾气，这一次，他看清了这双手的主人。 　　 竟是欧孝安自己！ 　　 欧孝安头脑混乱到极点，刹那间感到天旋地转，差点一头栽到椅子下面。 　　 他手肘撑着桌面，深呼吸着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抬眼看着安藤元吉：“你告诉我，我是怎么逃出81.的？” 　　 安藤元吉担忧地看着他：“你怎么这都忘了？看来副作用的事，我还得加大研究力度……女人你总该记得吧？” 　　 欧孝安茫然道：“什么女人？” 　　 还没等安藤元吉回答，一个身影适时浮现在欧孝安眼前。 　　 他喃喃念出了她的名字：“玲子……” 　　 安藤元吉欣慰地咧开了嘴：“看，你己经想起来了。” 　　 大桥和野的女儿，大桥玲子。 　　 安藤元吉感慨道：“欧桑很了不起，竟然赢得大桥长官女儿的芳心。你为了逃出81利用了她对你的爱。” 　　 欧孝安不信：“不可能。我怎么会利用女人？” 　　 安藤元吉盯着他，眼神里像带着有毒的钩子：“你仔细想想，如果没有铃子帮你，你能逃出防卫森严的81.吗？” 　　 欧孝安想不起来。 　　 看他茫然的样子，安藤有些着急：“这都记不起来吗？三年前，玲子被诊断出强首性脊柱炎，犯起病来，西肢僵硬，疼痛不堪，甚至数次求死。” 　　 安藤戴铐子的手比划着：“为了玲子，大桥长官命81.的几位医生，在那些犯人身上做实验，试图找到医治她的方法，但是过程很漫长。玲子是个爱跳舞的姑娘，病痛让她情绪崩溃。” 　　 他指着欧孝安：“为了让她高兴起来，大桥长官常命你去陪伴玲子，为她伴奏，陪她聊天……” 　　 欧孝安打断了他的话：“你不要胡说八道了！我一个囚犯，大桥怎么会让我陪他女儿？” 　　 安藤笑了：“因为，你和玲子是旧相识啊。我听说，你以前救过玲子的命。” 　　 “以前……”欧孝安忽地想起来了。 　　 大桥和野在上海虹口公园门口被刺杀那次，他从失控的车辆前，救下了一名少女。 　　 后来，他从大桥办公室的一张合影上，知道那少女是大桥的女儿铃子。铃子还通过大桥之手，送给他一张黑胶唱碟表达谢意。 　　 想不到的是，在81他与铃子竟又有交集。 　　 安藤元吉感叹道：“你的陪伴让铃子渐渐开朗起来。看在玲子的份上，大桥长官在81.给了你充分的自由和最舒适的条件。你真的很幸运啊……” 　　 欧孝安打断他的感慨，盯着他问：“我问你，黎少堂是不是日本间谍？” 　　 安藤元吉露出特有的神经质的笑容：“他是不是，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欧桑，你怎么还不明白，比起科学的进步，个体生命不过是宇宙中的一粒浮沉而己，根本不算什么，我要做的事，会推动整个人类的发展……” 　　 欧孝安捏紧了拳头：“住口。” 　　 安藤根本不听，声音越来越激昂： 　　 “帝国进行的这场神圣的战争中，一切劣等种族都将被淘汰。只有这样，人类才能够更好地繁衍下去！总有一天，中国人会明白这个道理，你们的子孙后代，会感激大和民族今天在东亚所做的一切……” 　　 欧孝安眼中渐渐爬满血丝，仿佛又回到被“洗脑”的时候，安藤魔咒似的话音首往脑子里钻，让他忍无可忍！ 　　 他一把掀翻桌子，朝安藤扑去，用戴手铐的双手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我让你住口！” 　　 安藤元吉的咽喉在他手底下发出咯吱声，脸变得青紫，眼睛逐渐充血。 　　 毛仁兴拉不开他，魏清明等人从门口冲了进来。魏清明叫道：“快，快拉开他！”众人拉的拉，拖的拖，乱作一团，硬是不能把安藤从他铁钳似的双手下解救出来！ 　　 眼看着安藤要被活活掐死，毛仁兴抽出身来，捡起滚落地上的台灯，用底座朝欧孝安的脑袋上重重敲了一下，欧孝安身体软倒，终于松开安藤的脖子。 　　 安藤随之虚脱地往下倒，苗江在混乱中扶了他一把。 　　 就在此时，她抓住了机会。她侧身遮挡，袖口滑出钢笔，笔尖刺破安藤颈侧的皮肤。 　　 安藤甚至没有察觉这一丝刺痛。 　　 苗江松开手，不着痕迹地后退，退到人群之外，走到魏清明跟前，没话找话地汇报了几句。 　　 那边，安藤坐在地上，先是又咳又喘，似乎活了过来。然而紧接着，呼吸逐渐变得吃力。他拼命抽着气，却无法把空气抽进胸腔。他一头栽倒在地，不停抽搐着，口吐白沫。 　　 毛仁兴注意到了安藤的异样，惊道：“他这是怎么了？” 　　 众人转头，只见安藤身体抽搐着，口吐白沫，很快不动了。魏清明赶忙上前，探了一下安藤的鼻息，失声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