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这一番情景从欧孝安脑海中掠过,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压着喉头的腥气,漠然抬起眼,看着迫切等待的苗江,说:“我记不起那天我为什么没走成,可能被什么事绊住了吧。” 苗江脸上尽是不相信的神情,问:“大桥苦心为你做局,究竟有什么目的?” 欧孝安不解:“大桥为我做什么局?” 一边的魏清明忍无可忍:“你还给我装蒜!” 魏清明把一张照片摔在欧孝安面前,摁着他的头让他看。照片上,两名男子身中数枪,脸也被打得血肉模糊,倒毙在黑色轿车旁。 从衣着和身形看,倒在左侧的男子隐约是大桥和野,而右侧倒着的男人,是他欧孝安! 魏清明怒吼道:“你和大桥和野,应该早己横尸街头!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死而复生的?” 欧孝安看着照片上自己的“尸体”,觉得十分滑稽,笑了起来:“原来我是这么死的。魏站长,我早就听毛仁兴说了,是你带人处决的我,你问我是怎么死而复生的,我怎么知道?” 苗江的牙咬得咯吱响:“民国三十二年,魏站长得到情报,大桥与你一同在香港出现。魏站长带着我们锄奸队盯了一个星期,才摸清你们俩的出行规律。动手那天,就是我亲手把你们击毙的!两天后,日本的《读卖新闻》,就己经确认了大桥的死讯!” 欧孝安蹙眉看着她:“你开枪的时候难道没看清脸吗?” 苗江一时语塞。 魏清明也不由看了她一眼。 苗江怒得脸色青红交加:“现在想来,你们必是用的替身!替身坐在车里,玻璃上全是雾气,我被蒙骗了!” 欧孝安一摊手:“你自己没看清楚,你赖谁?” 苗江恼羞成怒,扬起皮带向欧孝安脸上抽去! 欧孝安猛地抬起戴手铐的手,硬接住皮带,手心开裂,血线沥沥而下。 他盯着苗江:“事到如今,想都不用想,这当然是他的金蝉脱壳之计!大桥他还活着,就在81.!” 苗江把皮带用力抽出。欧孝安手心皮开肉绽,痛得咬牙。 苗江问:“那你说,81.在哪?” 欧孝安手指往下淌着血,说:“我真想不起来。” “再给我装傻就毙了你!”苗江伸手去摸佩枪。 欧孝安在她眼中看到了迫切的杀意。 魏清明咳了一声:“小苗,慢慢问。” 苗江只好把手从枪套上拿开,调整一下呼吸,问:“欧孝安,你告诉我,大桥自己金蝉脱壳就罢了,为什么要带上你?” 欧孝安被问得一愣。 苗江意味深长地说:“足以以假乱真的替身,时间、地点都准确吻合的密电,骗过了所有人!欧孝安,你在他那里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值得大桥大费周章?” 欧孝安茫然看着苗江,拼命回想。脑中突然有一个画面一闪而过—— 一双男人的手,将那份誊抄的“落樱计划”,交到了大桥和野手中。 欧孝安脱口而出:“落樱计划!” 魏清明忽地站起身,脸上露出得逞的笑意: “欧孝安,你终于肯认了!这几天,我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解释。谁不知道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就算日晷一把火烧毁上海的资料库,你也可以把你誊抄过的默写下来,献给大桥。大桥正可以利用那把火和诈死,让我们误以为落樱计划己经彻底失败。实际上,他转战81继续推进计划。” 欧孝安缓缓摇头:“不,我不会这么做的!” 魏清明咄咄逼人:“少给我装失忆了!你就是一个为大桥和野卖命的日本奸细!告诉我,81.在哪?大桥和野在哪?他这时候派你回来,有什么目的?!” 欧孝安慌了,他拼命回忆,头痛欲裂。 他猛地喊出声来:“不对!为大桥和野办事的绝不可能是我!” “那还能有谁?” 欧孝安抬手用力拍着自己的额角,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突然,有隐隐的声音从脑海中一掠即消。 他脱口吐出一个名字:“黎少堂!” “什么?” 欧孝安似想通了什么,急促地说:“对,是黎少堂!他没有按计划把资料送到重庆,而是交还给了大桥和野!” 苗江啼笑皆非:“死到临头,还反咬黎少堂一口。那我可以告诉你,黎少堂当年一到重庆,就把资料交给了军统,我们特地找了专家反复论证查验过,证实资料无误。黎少堂如今是军统重庆站特技室的科长,军统最好的生化专家。你狗急跳墙胡乱攀咬,难道我们就会信你?” 欧孝安茫然了一下,急道:“不对……不对!魏站长,你要提防黎少堂。如果他真的是日本间谍,整个重庆站都要毁在他手里!” 魏清明讥讽地说:“还轮不到你来教我识人。” 这时,有人在外面敲了几下门,喊道:“报告!机要科急报!” 魏清明吩咐苗江:“先暂停吧。” 说完推开门,离开审讯室。 隔着一道墙,欧孝安指认黎少堂是日谍的证言,传进冯毓年耳中。冯毓年气得手抖,杯中茶水都洒了出来。 这次轮到文一山看热闹。他笑得意味深长:“老冯,您的东床快婿也不差,青出于蓝啊!稳住,喝茶。” 冯毓年狠狠喝了一口茶,茶叶渣灌进了嘴里,“呸”地一声,狠狠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