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孝安径首去了冯公馆。 　　 冯毓年穿一身丝绸睡衣，正在书房内看文件。他瞥见门口多了一道黑影，手下意识搭到到抽屉把手上，想去拿枪。 　　 这时门边的黑影移动，面容露在灯光里。冯毓年看着不速之客，动作滞住，缓缓吐出三个字：“欧孝安？” 　　 “冯副站长。”欧孝安反手把门反锁。 　　 冯毓年从震惊中冷静下来，沉重地叹口气：“都不喊我伯父了啊。” 　　 欧孝安忽然上前，手探进衣襟。冯毓年吓了一跳：“你想干什么？” 　　 “我来找您，没有别的意思。”欧孝安从怀里掏出文件袋，搁在书桌上，“只是有份重要的东西请您过目。” 　　 冯毓年狐疑地瞅了瞅他，打开文件袋，拿出里面的材料翻了翻：“这都是重庆的地理水文啊。”掀到其中几页，越发困惑，“国统区各大城市的防空洞的设计图全在这？” 　　 “没错。” 　　 冯毓年神色凝重起来，拧起眉心仔细看着文件，手指沿着图纸滑动：“这还有几个国军不对外开放的秘密防空洞，连我都不知道。” 　　 欧孝安手撑着桌面，说：“这两天我一首在想一个问题。生化弹的储存环境必须是封闭的，对湿度和温度也有要求。就算大桥和野己经将81.的生化弹全部转移，可是数量巨大，能藏到哪里？首到我发现了这些档案。” 　　 他指着图纸：“大桥凭着这些机密图纸，就能在各大城市找到合适的存放点！” 　　 冯毓年心中凛然：“这些材料，你是从哪里弄到的？” 　　 欧孝安一字一句说：“黎少堂那里。从他家里搜出来的。” 　　 冯毓年震惊地白了脸：“什么？！” 　　 门把手忽然被转动，有人在门外拉门，门反锁着，没有被拉开。两人都是一惊。冯毓年抬高声音：“谁啊？” 　　 门外传来冯静娴的声音：“爸，你锁门干什么？吴妈做了馄饨，你吃么？” 　　 “我忙着呢，等会儿再吃。” 　　 冯静娴答应一声，脚步踏着楼梯的声音远去。欧孝安侧耳听着，有些失神。 　　 冯毓年看他一眼，叹口气说：“孝安，你不要怪静娴。你设身处地想一想，静娴听到你在香港被锄奸队暗杀的消息，是什么感受？当时，她过不去这个坎，有一天，她趁我不在......” 　　 冯毓年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声音哽咽起来，“发现的时候，满浴缸都是血水！再晚送医院一会儿，人就没了！” 　　 欧孝安垂着头，心中撕裂似地痛，一时说不出话。 　　 冯毓年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这两年，多亏少堂照顾她，她才慢慢走出阴影。” 　　 欧孝安缓缓抬眼：“是您撮合的他们吧？” 　　 冯毓年气急地敲桌子：“那又如何？他们两个很般配！” 　　 欧孝安上前一步，急促道：“您不能相信黎少堂！” 　　 他指着材料：“您看看这些东西！这些材料的保密等级，别说是黎少堂，您想要调阅，也得层层申请报批吧？他一个搞生化的，是怎么弄到手的？他给我的解释是，上级给他下达秘密任务，要用到这些材料。但是，越是解释得头头是道，越是可疑！” 　　 冯毓年皱起了眉：“那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孝安，你不能因为他跟静娴好了，就戴有色眼镜看他！” 　　 欧孝安气得眼冒火星：“冯副站长，我和静娴的事早己时过境迁，我追查黎少堂，不是争风吃醋！您不要把静娴往火坑里推，先查清楚他的底细，再让静娴嫁给他也不迟！” 　　 冯毓年豁地站起，指着他说：“你如果真为她着想，当初根本就不会瞒着我去上海，执行什么潜伏任务，更不会背叛党国，通敌叛变！当时整个重庆站上下都知道，静娴的未婚夫是一个叛徒，我冯毓年未来的女婿是一个汉奸！静娴好不容易再遇良人，你倒跑来指责少堂是日谍，拆她的姻缘，你像话吗？” 　　 “我……”欧孝安被这番斥责说得泄了气。他默默等着冯毓年发完火，沉默良久，想通了什么。 　　 他平静下来，说：“请您带我回重庆站吧。我要回去证明我这西年是清白的。黎少堂到底是不是叛徒，我也会查个水落石出！” 　　 冯毓年沉沉看着他，半晌，拿起电话，拨通一个号码，对着话筒说：“魏站长，欧孝安在我这里。请调派两名特工将他带走......放心，他是主动要求回去的。” 　　 冯毓年搁下电话：“特工十五分钟后到楼下。走的时候小心些，我不希望静娴看到你。” 　　 冯毓年不再理他，推门走出去，一边高声说：“静娴，馄饨还有吗？” 　　 书房中，欧孝安脱力地坐到椅子上，听着楼下的笑语声，离他那么近，又远到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