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运楼的小戏台上,今天唱的是粤曲剧目。 汪秋水和汪云杰的两张桌子间,依然挡着一张纱屏,仿佛两个不相关的观众。 汪云杰手撑着脸颊,靠在屏风前说:“黎少堂告诉我,欧孝安反咬黎少堂是汉奸,并在越狱后,潜他黎少堂家,抄走了机密资料及和当作密码本的《三国演义》。” 汪秋水的语声里透着怀疑:“这些都是黎少堂告诉你的?他有没有说谎?” 汪云杰回想着,犹豫道:“他说话很严谨,应该受过专业训练,我辨别不出他是否撒谎。” 汪秋水微微紧张:“你没有跟他说,我们也在考验欧孝安的事吧?” “没有,我当然不会说。”汪云杰抓起一把瓜子,“现在最头疼的是,黎少堂可能面临军统的测谎。我担心在测谎过程中,他暴露秘密党员的身份,进而牵扯我们这边。阿姐,能不能让野草同志出手干涉?” 汪秋水神色一紧:“你有没有……” 汪云杰不满地啧了一声,及时接话:“我当然没在黎少堂面前提过野草。阿姐,你怎么老对我这么不放心呢?” 汪秋水有些歉然:“我这不是谨慎为上吗?” 汪云杰不乐意地鼓起腮帮子:“阿姐,我也是干了这么多年的革命了,你也太小瞧我了。你这么保护你的人,但黎少堂是我的下线,我也要保护啊!” 汪秋水深深叹口气:“可是黎少堂有太多不确定性了。万一一步走错,祸患无穷啊。” 戏台上唱粤曲的演员唱腔突然拔高:“霹雳一声,惊破了和平之梦。举世人类,准备鲜血流红。我频逞勇,胡骑动,炮声一派隆隆战功,狂寇多众,施威勇,引刀锋,诛杀小民众……” 那是个女演员,唱的却是霸嗓大腔:“可怜国土,染殷红,死难同胞,将命送。儿寻父母,各西东,父母呼儿,声悲恸。流离失所——你睇遍地,哀鸿……” 汪秋水和汪云杰同时陷入沉默,胸中悲恸澎湃。 * 重庆站的会议室中气氛沉闷。 魏清明、文一山和冯毓年分坐会议桌前,魏清明翻阅着冯毓年上交的地图资料,还有那本《三国演义》,沉默不语。 他把书丢回桌面,阴着脸说:“黎少堂人在哪,马上把他带过来!” 两名特工押着黎少堂走进来,不过,并没给他上手铐。 他一进来,冯毓年就拿起茶杯喝水,回避着黎少堂的目光。 魏清明没让黎少堂坐下,把图纸和《三国演义》顺着桌面往他面前一推:“这些东西是你的吗?” 黎少堂看了一眼:“是。” 魏清明瞪着他:“解释一下。” 黎少堂扶了扶眼镜,清清嗓子:“昨天晚上,欧孝安去了我家,用刀逼着我,把这些东西抢去。这是他交给您的吗?应该还有一把枪。” 冯毓年将手中的文件袋递给魏清明。 魏清明打开文件袋,拿出里面的手枪端详一眼,把枪往桌面一拍:“枪确实是你的。这些图纸和这本《三国演义》……你给我个解释。” 黎少堂面露不虞:“魏站长,这是开始调查我了吗?” 魏清明嘴角绷着线条冷硬的皱纹:“调查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黎少堂隐忍似地抿了抿唇,伸手拿起那本《三国演义》。 “《三国演义》,西大名著之一,魏站长家里应该也有一本吧,能说明什么?” 他把书丢回桌面,指着图纸:“这些图纸,是上峰委派给我的任务要用的。” 魏清明冷笑出声,指了指自己和两位副站长:“你的上峰不都在这里吗?敢问是我们三个中的哪一个?” 黎少堂一字一句说:“是戴老板。” 魏清明变了脸色。 黎少堂接着说:“魏站长应该还记得,不久前沈主任找过我。他是奉戴老板之命而来,对我下达秘密任务。这些材料,是老板特批,允许我调阅的。” 黎少堂曾对汪云杰说,图纸材料是他借工作之便盗出的。此时,他完全换了一份说辞。 他指着图纸,忿忿道:“欧孝安闯进我家抢我东西,还想让我背上汉奸罪名,简首可笑!欧孝安他人在哪?我要和他当面对质!” 黎少堂白晰的脸气得通红。 魏清明有些不安,换了下坐姿:“别急,有你们对质的时候,没人能冤枉你。你先告诉我,你上峰……委派你的任务是什么?” 黎少堂深吸一口气,站得笔首:“虽然沈主任让我保密,但事如如今,也不不说了。是这么回事——重庆作为陪都,党国的重要领导人都在重庆,城中缺少可靠的城防工事。敌人一旦使用生化武器,后果不堪设想。” 他翻动图纸,翻到重庆那一张,亮给大家看:“重庆拥有有史以来,世界上最为庞大的防空工程网,山城的地下,有16..多个防空洞。但是,没有一个能防范生化武器。” 他把图纸放回桌面,接着说:“随着81.露出端倪,我们己经面临生化攻击的威胁,建造一个能防范生化攻击的防空洞,迫在眉睫。” 魏清明疑虑地锁起眉:“这就是沈主任交给你的秘密任务?” 黎少堂抱歉地说:“他要求我对此事一级保密,所以,我一首无法向您汇报。” 魏清明缓和了脸色,点了点头:“这么说,我们可能误会你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少堂啊,希望你不要介意,38师抓到的那个日本军医,马上要押到重庆了。这个军医,还有欧孝安,我都会审。你呢,也要接受测谎,希望你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到时候,我一定替你主持公道。” 不待黎少堂回答,魏清明看向冯毓年,问:“老冯,你觉得呢?” 冯毓年手一掂,三枚铜钱抛起又落下,大度地说:“少堂,如果你没做任何亏心事,尽管让他们测。” 黎少堂扶了扶眼镜:“我问心无愧!” * 缅甸茂密的热带雨林中间,有一片空地,巨大的建筑物露着水泥的青灰色,像一头怪兽匍匐着。 这里是藏在缅甸雨林深处的81.监狱,同时也是日军的一处生化武器的研究和制造基地。 基地的司令官大桥和野,站在办公室的窗口,大概身上累积太多人命债,他的脸上总像笼着一层黑气,双目乌漆漆的没有光泽。 大桥和野背着戴白手套的手,看着墙上的地图。身后站着几名日本军官,噤若寒蝉。 一名日本兵疾步而入:“长官,'麋鹿'发来密电,安藤元吉果然被捕了,明天会押送至军统重庆站!” 大桥缓缓回身,缓缓走到一名军官面前:“负责护送安藤元吉的人是你吧?” 军官的腿开始微微发抖,他立正站好,嗓子破裂似地回答:“是!” 大桥睨视着他:“那你还在等什么?” 军官甲咬着牙,颤抖着拔出腰间手枪,缓缓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大桥转过身。身后传来一声枪响,墙壁溅上一片血迹。大桥没有回头看一眼,只惋惜地说:“安藤是不可多得的医学专家,可惜留不得了。” 他对另一名军官下令:“给田中传令,让'麋鹿'立即干掉安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