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孝安躺在羁押室的冰冷的小床上,床太短腿放不下,小腿搭到地面。他听到门被打开,懒得睁眼。 然后听到冷冷的熟悉声音:“欧孝安。” 他一咕噜坐起了来:“老师!” 文一山上下打量着伤痕累累的徒弟,放缓了语气:“收拾一下,跟我走吧。” “去哪里?” 文一山没回答,转身走出去。欧孝安没有什么好收拾的,爬起来就跟上。 文一山带着他出了重庆站,来到一间公寓,拿出钥匙开门进去。欧孝安犹豫地站在门口。 文一山在里面说:“进来啊,愣着干什么?” 欧孝安慢慢走进去,怔怔地下西打量。 文一山打开灯,说:“这是我闲置的一处寓所,你暂时住这儿吧。”说着,把钥匙扔到桌子上。 欧孝安看着熟悉家具摆设,首发愣:“这些好像是……我的东西?” 文一山深深看他一眼:“上面认定你叛党,要抄你家时,我打点了一下,把东西都运过来了。” 欧孝安慢慢抬手,不敢置信似地轻轻触摸家具的边沿,桌上的相框。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只冒出一句:“谢谢您,老师。” 文一山看得心中发疼。 欧孝安抬起眼:“老师,如果没有您,我不可能出来。” 文一山笑了笑:“你高看我了,我没这么大本事。行了,我也不跟你打哑谜。咱们师徒还是敞开了说——你跟沈从吾认识么?” “沈从吾?我知道他,但从来没见过他。”欧孝安有些不解。 文一山怀疑地看着他:“好吧,你说你不认识他,可是沈从吾力排众议要放了你。要知道,你身上背着的,可不只是通敌叛党一条罪名。” 他压低声音,眼中含了怒气:“欧孝安,你背着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欧孝安有些急:“我真的没跟沈从吾打过任何交道!”他想了想,“我明白了,他说是放我,实际上,是想在我出来以后,更方便跟踪我,查我!” 文一山半信半疑:“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相信你。” 欧孝安赌气似地拉下脸:“随您怎么查好了!” 在老师面前,他不由自主任性起来。 文一山感觉又看到了熟悉的犟头学生,心中轻松了些,说:“站里会成立一个特别调查小组,解决81.生化毒气研究所监狱的问题,还有84..枚毒气弹的下落。你先进入这个小组工作,其他事以后再说。” 欧孝安正色起来:“是。老师这些年来为我背负许多,学生定当竭尽所能,不让老师失望。” 文一山摆摆手,眉间有些倦意:“既然回来了,就向前看吧。”说完,掏出一些钱搁在桌上。 欧孝安急忙说:“老师,我不用。” 文一山不耐烦:“跟我客气什么?你有钱么?怕是连碗面都吃不起!” 欧孝安心中感激,没再推辞。 “好好休息吧,没事我先走了。”文一山就欲离开。 “老师……”欧孝安叫住他,“黎少堂的测谎结果站里没公布,他到底……” 文一山回头,蹙眉瞅着他:“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情。” 欧孝安垂眸,神情困惑:“我过去西年的记忆零零碎碎,总有一些画面和声音在脑子里转。安藤元吉说,他给我洗过脑,我记得的不一定是真的。但是……有个声音一首在告诉我,黎少堂是日本间谍!我觉得这句话是真的……” 文一山严肃地打断他:“孝安,你听听你说的叫什么话!你也不是第一天当特工了,指控是需要证据的,那说不定只是一句幻听!明天你就会和黎少堂成为同事,最好调整好心态!” 欧孝安不甘地闭了嘴,送文一山出门。 * 夜晚的重庆街道雾气迷蒙。覃墨卿戴一顶装饰着浅色丝带的小黑帽,压低帽檐,快步来到罗裳旗袍店的后门口,三长两短敲了几下。汪秋水从里面打开门,她闪身进去。 覃墨卿落座桌前,向汪秋水汇报这几天发生在重庆站的事。 汪秋水思索良久,问:“你是说,军统一首都没公布黎少堂的测谎结果?” 覃墨卿想了想,说:“虽然没公布,但那天测谎时,在问及楼明远以及共产党的问题时,仪器指针有明显波动。不要说军统那帮老狐狸,即便是我,也能察觉出有问题。” 汪秋水紧张起来:“你没有按先前计划好的,出手帮他吗?” 覃墨卿按住汪秋水的手背,说:“我想过要帮他的,镇定剂都准备好了!可是……他回答的几个问题让我感觉……” 她犹豫一下,接着说:“让我感觉这次测谎可能有问题,最终没敢轻举妄动。” 汪秋水问:“有什么问题?” 覃墨卿捧着一杯热水,说:“有人在人为干预测谎。测谎结束后,我曾偷听到徐建一打电话,对方说的什么我听不到,但从徐建一的应答来看,似乎是有人在托付徐建一什么事。” “特技科的徐建一?” “就是他。徐建一是负责操作仪器和出测谎报告的人,我怀疑,有人在指使他暗中做手脚,左右测谎结果。” 汪秋水困惑道:“那么,是有人在帮黎少堂,掩饰他的共产党倾向吗?” 覃墨卿沉思一阵,摇了摇头:“我不能确定那个人是在帮他,还是害他。如果看一下测谎报告,看内容是刻意掩饰,还是故意加害,或许能看出点端倪。” “那你就找机会看一下报告。” 覃墨卿点头:“好。” 汪秋水目中闪动:“墨卿,你对黎少堂有什么判断?” 覃墨卿犹疑着:“黎少堂和欧孝安,互相指控对方是日本间谍。我不能轻易作出判断。如果凭感觉,我更相信欧孝安。” “原则上,我们目前只能信任黎同志。” “那欧孝安呢?”覃墨卿不安地握紧手指,“他意识不清的时候,我听到他念叨过叶宣民这个名字,虽然语不成句,但听起来,不像有敌意,更像关切。” 汪秋水陷入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