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林内,激战不休,一生杀人无数的五刑者对上不世狂人苏唐,交手数招,人数占优的五刑者却难占上风,各自负伤。 大辟者虽成功脱身,但苏唐留下的六祸之力能在其体内盘桓,六种不同属性的真气互相牵制,竟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压制大辟者体内本身真气。 “噗。” 内伤难以压制,大辟者顿时口吐朱红,剩下几位五刑者一拥而上,宫者连点大辟者身上数穴,才将他体内翻腾不息的劲气稍稍平复。 “六祸禁诀,果然厉害。” 大辟者挥手让剩下几人离开一段距离,突然一掌轰向自己胸口,原本被灌入体内的六道劲气破体而出,或是焚烧树木,或是在地面划出一道道如刀剑划过一般的沟壑。将劲气用这种原始的方法从体内逼出后,大辟者才感觉自己的呼吸通畅,不受伤势所碍。 “连纳川真诀都无用吗?”宫者亲手感受过大辟者体内的伤势,脸色铁青。 纳川真诀是一种将敌方真气纳入自身筋脉,或是暂时存于体内,或是直接疏导向外界的特殊功法。与魔宗的蚀日大法不同,纳川真诀无法直接吸收敌人的内力,但同时对自身根基的要求不高,即使面对强于自身的人也能通过收放内力的神异与之周旋。当然,如此神功也并非人人可以修炼,想在自身真气运行的同时再导入他人的真气,经脉所需要承受的压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很多人运动纳川真诀之时,还未化去对方内力,自身经脉就承受不住压力而先行崩溃。 想要成功练成纳川真诀,修炼者必须具备天生极为强横的筋脉。虽说人体经脉的强度会随着自身功力的提升而进步,但纳川真诀在刚开始修炼的过程中就有一定的危险性,非是体质特殊的人不能修练,久而久之,即使纳川真诀并不算罕见功法,也甚少有人能将之练成。 大辟者,就是这种体质特殊的人,但他没有想到在比拼根基内力的过程中,苏唐也能全面碾压他。 算算年纪,苏唐也就四十岁上下,战力虽强根基却显不足。自己比他大了将近十岁,内力方面又是绝对的强项,以强搏短,居然仍是惨败而回。 大辟者的根基加上纳川真诀,绝对足够和三品高手角力,那苏唐究竟是如何修炼的,这一身根基几乎不弱于二品的宗师级高手了。 而此时,苏唐也终于将交战中牵动的暗伤平息下来,他松开捂住肋下伤口的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被发现的恼怒。 “可恨的戒律堂,该死的赤龙禅师。” 三日前,天空寺派来僧众的最后一波围杀,便是以赤龙禅师为首的一众戒律堂僧人。其中赤龙禅师年过六十,是在外久负盛名的三品高手,一身横练功夫号称坚不可摧。交战过程中苏唐虽然刀斩其右臂,逼得他破功而返,但自己也被他一杖扫中肋下,当时便断了两根骨头。虽然在经过几日的调养后,其他伤势回复大半,但骨裂的伤痕不是主动调息就能解决的,没有专业医师治疗,自己只能用内力维持此处骨伤不至于影响战局。 一番交手,五刑者虽然处于下风,但也试探除了苏唐此战的致命破绽——旧伤未愈。 “苏家的人,还是只会自己稳立后方,驱使他人送死吗?” 苏唐长舒一气,似乎有白烟从他口中缓缓飘出,他声若洪雷,一声喝问直指五刑者身后的苏无疆。 反观苏无疆,在五刑者与苏唐的交手过程中毫无动作。因为他知道战前情报的重要性,他手上虽然有探子实时发来的情报文,但他本人毕竟已经十多年未见苏唐了,谁谁也知道十多年来以苏唐的资质不可能寸步不前。 虽然这么说有些冷血,但苏无疆确实需要实力稍弱一筹的五刑者试探苏唐的实力,以及他身上的伤势究竟累积到了何种程度。从这个角度讲,苏唐口中略显直白的抨击倒是真没错。 苏无疆说道:“有这样的资质,你不应该走上歧途。” “有时候,我真的想问你一个问题。”苏唐面色古怪。 “什么问题?” “你一个醉心武道的武人,怎么要比那些工于心计的兄弟还要话多。”苏唐笑道,“他妈的,一遍遍一遍遍说同样的话,讲同样的意思,你不觉得烦我都觉得烦了。” 苏无疆沉默片刻,不知是否是苏唐的错觉,后者只觉得他脸上的皱纹深了几刻。 “醉心武道,不代表我不承认自己是苏家的人。若能让苏家人团聚喜乐,也是我的愿望。”苏无疆摇头笑道:“我又不是魔宗那些练功练到脑子坏掉的家伙,我喜欢武功,喜欢自己一步步变强的过程,但同时我也喜欢自己的家族繁衍壮大,自己的子侄后辈平安无虑。” 苏唐没有反驳,因为他明白这个老人的话不曾作伪。和家族里其他一些长辈相比,这个沉淫武学的老人显得较为单纯。在自己一家落难时,真正在族里为母亲和小妹说话的,也只有这位老人。 因为他的想法很简单,苏唐一家终究是苏家的血亲,血缘情分在此,无论无何也该是能帮则帮,不过族里的其他人物则各有心思,未必认可这个想法。 这也是为何苏唐明明对苏家一些人的熟视无睹感到愤怒,但纵横江湖十余载,极少有人清楚他和苏家真实的关系。正是因为他知道这个庞大的家族内虽然龙鱼混杂,但终究还是有真心为他着想的人,为此少于家族扯上关系,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保护。 “你有问题想问我,我也有问题想问你。” 苏无疆眼睑低垂,带着长者对后辈的可惜和不解,问道:“修习六祸禁诀,是什么养的感受。” 明明是在战中,苏唐却放下戒备,真的认真回忆起自己修行之路上的感受。半晌,他才缓缓说出一句脏话:“那感觉……真是十分的操蛋。” “我知道修炼六祸禁诀的危险性,甚至自己也曾有过钻研,但最后还是因为恐惧而放弃。” “我为什么恐惧?” “因为我害怕死亡,更害怕自己侥幸保下一条命,却成为终身瘫痪,连屎尿都需要他人清理的废人。” “所以我很奇怪,你为什么要修炼六祸禁诀,或者说……”苏无疆眼中尽是浓浓的不解,“你为什么敢呢?” 为什么要,为什么敢,这两个问题看起来不同,实际上对当时的苏唐来说,却是一个问题。 他的回答很简单,简单到令苏无疆难以置信。 “因为我那个时候,真的不怕死啊。” 苏无疆叹了口气,露出释怀的笑容:“原来如此。” “你们这些老人看起来看穿生死,实际上却是最怕死的人。”苏唐冷笑道:“因为你们获得很久,太久了,久到一想到自己不再能继续现在的生活就会头晕脚颤眼发昏的地步,所以你们觉得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怕死的人。” “是啊。”苏无疆低头看向面前的黑刀,宛如看到一条血腥征途。他轻笑一声,一脚踢在刀背上,黑刀拔地而起,在空中掠过一条弧线,落入苏唐手中。 苏无疆挽起袖口,道:“六祸禁诀,炎,涝,风,兵,疾,旱六字诀你已经全部修成,殊为不易,但今日你之能为若仅限于六祸禁诀,仍逃不过败亡一途。” “来。”苏唐目光扫过黑刀刀脊,握刀之手青筋逐渐爆现:“让我看看苏家第一人,究竟有什么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