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兄长有当年外祖父的风采,果真不虚。 旁边定王亦露笑意,实在看不下去嫩唇边的糕点碎屑,没忍住伸手,帮阿殷擦去。 常荀视若无睹,曹长史年纪长些,还不习惯府中冷肃的王爷如此行径,只好装作低头喝茶。 定王倒没觉出不妥,用饭的间隙里又问了些话,便带阿殷回静照堂中。 礼部此时已将王妃的冠服送来。比起先前那套侧妃的礼服,这一套就庄重华贵许多——九翟冠上用银丝编成九只神态各异的翟鸟,每只口中衔一串浑圆柔润的珍珠,再以极细的金丝堆成博山,镶嵌滴红的宝石和花蕊翠叶,两侧则有金凤簪,口中颤巍巍的衔长珠结。 阿殷本就生得眉目如画,艳冠群芳,由嬷嬷梳头后将这顶冠帽一戴,更觉双眉秀长,杏眼顾盼生辉,肌肤腻白如脂,嫩唇艳若含丹。内室里光线不似外间明亮,铜架上点了灯烛取亮,愈发显得脸颊柔润,神采焕然。 如意与阿殷分别数月之久,伺候着打扮,忍不住连声称赞。 那嬷嬷原是宫中女官,亦含笑道:“这九翟冠各府里的都差不多,由王妃戴着,却格外华贵。寻常女儿家压不住这金银珠冠的贵气,王妃虽年轻,戴着却正好。” “咱们王妃自幼习武,能够率军杀敌,神采与旁人不同,自然更加气度华贵。”如意跟嬷嬷日渐熟稔,含笑夸赞,瞧着发髻再无不妥,遂将九翟冠暂且取下,那大衫霞帔取来,服侍阿殷层层穿上。 冠服的尺寸皆由王府女官报与礼部,阿殷虽有身孕,此时并无半点显露,穿着很合身。 朱红的直领对襟大衫是正妃所用,上头绣着金凤云纹,大带佩绶皆是按规制所做,贵重华美。 将近半个时辰后,才算是穿戴整齐,瞧着时辰差不多,便戴上九翟冠,走出内室。 定王已在外头等候。 即便见惯阿殷丽色,在瞧着阿殷缓步走出的时候,他还是有一瞬失神。 修长的身上大衫端庄贵丽,那一只彩绣的凤鸟随着脚步挪动微摇,云纹牡丹迤逦到裙边。繁复细密的镶边直领衬出腻白的脖颈,如龙波湖中的白鹄般悦目,满头青丝尽皆盘做发髻,玉般的脖颈别无累赘,只有耳畔的红滴珠宝石垂落映衬。司空见惯的九翟冠放在她身上,似是平白添了层华彩光晕,映着精致英气的脸颊,容貌艳丽,姿态昂扬。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当日身份卑微,在危岩间轻盈腾挪的玉燕,终于化为凤凰,直上云霄。 她的勇气、志向和坚定前行,值得这般回报。亦如暗夜中辉煌的灯盏,让他更加坚定的前行。 定王不知为何,喉头微动,似是心潮澎湃。 走上前去,握住阿殷的手,眼底皆是她的影子。 他挥退了周遭侍从,凑在阿殷耳边,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会给你更贵重的冠服,在群臣百官面前,与我登上丹陛,受四方跪贺,万民膜拜。” 阿殷迎着他的目光,笑意朗然,“什么都好,只要我能站在殿下身边。” 喜欢皇家女侍卫请大家收藏:皇家女侍卫更新速度最快。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后晌,阿殷同定王入宫,先往昭仁宫拜见皇后,次往德音殿拜见谨贵妃。 谨贵妃在去岁腊月时,因天寒地冻而身体虚弱,熬过了早春二月,此时倒恢复如常。她深居宫闱,虽居贵妃之位,却不似皇后般多年经营,无非是母凭子贵,又因永初帝为当年的事心怀愧疚而地位颇稳,在宫中的本事实则有限。 这几个月中,北边的战报虽然能传入宫中,定王府和隋夫人偶尔也能递些消息进来,到底不够详细。 此时母子相聚,难免问及北边战情。 定王便照实说给她听,不免提到在西洲遇见隋丽华的事情。 谨贵妃闻言,也是皱眉,“这件事先前我也听说了。丽华这孩子是有些骄纵,心地却也不坏,平白被禁足在府中,难免气闷。只没想到她这样大胆,独自跑去西洲,难道是不怕北边战乱,想往北庭去?” “她可不是独自前往。户部侍郎高元靖北上,她就在其中藏身。” “随着户部侍郎?”谨贵妃似觉意外。 “不止高元靖,随行的那位御史也很照顾她,还帮她找了些朝廷明令禁止的药材。”定王瞧一眼谨贵妃倏然变了的脸色,声音未有半分波澜,“在鄯州留宿的那夜,她与那位御史串通,险些将药投入我和阿殷的饮食。这些药的毒性,不必我说,母妃想必能够明白。最要紧的是——那位御史,是皇后的人。” 谨贵妃闻言,勃然变色,“怎么会,丽华就算骄纵些,可心地……” “那只是在母妃跟前。”定王皱眉打断,“我知道母妃与她母亲私交甚笃,这些年应舅舅所请,也极照拂丽华。然丽华虽在母妃跟前活泼可人,在外却未必如此,这一点,母妃想必能够明白。她的性情与我无关,但私下跟皇后的人勾结,险些酿成大祸,这却不能坐视不理。” 谨贵妃原本还满面笑意,听了这话,霎时犹豫。 人前人后表里不一者,她见得多了,只是很难相信隋丽华也是这般性情。 当年那个承欢膝下的幼女那样乖巧,从王府到皇宫,苦寂的深宅之中,除了定王,便只有隋铁衣和隋丽华曾陪伴过她。隋铁衣又是个调皮的性子,幼时就爱跟定王上房揭瓦,爬树捉鸟,半刻都不肯安静,算下来,只有乖巧伶俐的隋丽华陪伴她最多,且因隋丽华嘴甜会哄人,格外讨人欢心。曾有一度,面对性情日渐冷硬的儿子时,谨贵妃将隋丽华视为女儿看待,聊以慰藉深宅寂寞。 甚至因为疼爱隋丽华的缘故,这些年中,她跟隋夫人的关系也是不咸不淡。 而今陡然听定王说隋丽华竟会与皇后勾结,起害人之心,多少难以接受—— 亦如当年在明白永初帝对她所谓的“情”意只在言语之间时,难以相信一般。 殿中片刻安静,阿殷在这种时候才不会开口自讨没趣,只端坐着不动。 好半天,谨贵妃才叹了口气,“她既然糊涂至此,我也无话可说,路是她选的,我纵可惜也是无用。倒是委屈了你。”她拍了拍阿殷的手,颇含惋惜。她最初对阿殷的态度不错,只是因隋丽华的事,才各有些许芥蒂,今日听说阿殷有孕,自然高兴,目光稍露慈爱。 随即,又看向定王,“你舅舅可知道此事?” “舅舅留她在北庭,不许回京。”定王说得直白,“丽华的婚事,恐怕也会是舅舅在北庭择定。” 谨贵妃微讶,没想到素来疼爱隋丽华的兄长,竟会下这样的决心——北庭苦寒,那边稍出色些的,也多是沙场将领,如何比得上京城如云的青年才俊?隋丽华留在边关吃苦不说,婚事怕不会好到哪里去,以她的娇惯性子,这两年怕是得狠狠磨上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