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章 安全绳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 “我能问……” 但希莱轻笑一声: “你知道吗,那对跟你关系亲密的卡拉比扬姐妹,沃拉领的恶魔双胞胎,或者说,歌舞双姝——” “其实,我跟她们不熟……”泰尔斯小声辩解。 但希莱毫不理会他,而是自顾自地道: “——她们算是整个南岸领名门贵女中的翘楚,尊贵,华丽,放肆,张扬,离经叛道,引领风潮,不少小姐们想要攀上她们的关系,打进她们的圈子,但很少有人知道:恶魔姐妹的朋友,只有她们彼此。” 泰尔斯想起卡莎和琪娜,不由眉头一皱。 “而我算是唯一不买她们账的人,”希莱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过精光,“事实上,我让她们滚远点。” “干得好,”泰尔斯无奈道,“我就没有这样的胆量。” “不,你不是没有这样的胆量,”希莱望着他,目光有神,“你是没有这样的必要,王子殿下——你敢对着自己的保姆卫队长吼叫,让他滚远点吗?” 保姆卫队长? 泰尔斯抬起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马略斯,顿时语塞。 “那么当然咯,”希莱转过头,“小时候,她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排挤我,编关于我的坏话,背后给我起外号,而那些大脑空空,只懂得跟着她们傻笑的傻姑娘们,哈哈……” “但你是凯文迪尔,公爵之女。” “那又怎样?” 希莱讽刺道: “血统,姓氏,地位,嫁妆,这些东西,都是给我的未来丈夫准备的。” 她有些出神: “那是你们才有权玩的游戏,却不是我们的,除非我成为某人的妻子,才能在你们玩玩这个游戏之后,跟着挥手欢呼一下,假装自己也在玩——就像天底下所有未出嫁的女儿一样。” 泰尔斯想起米兰达,眉头一皱: “也许,嗯,并不是所有。” 希莱眯起眼睛。 “对,不是所有,”她靠近他,眼神逼人,“但这重要吗?” 泰尔斯连忙摇头: “不,不重要。” 希莱冷哼一声。 “所以,公爵、伯爵、子爵、男爵、勋爵、骑士,或者商人农民工匠之女,有什么区别呢,”希莱冷笑道,“到最后,还不是要改成别人家的姓氏,或者至少让孩子跟随别人家的姓氏。而这个时代,农户之女可能扶摇高升,公爵之女也可能高门低嫁。” “一般不会,”泰尔斯只觉得浑身不自然,但他又说不清这股感觉从何而来,只能竭力引开话题,“公爵家族的联姻都要考量利益,而出身名望也是利益的一种。” 希莱瞪了他一眼: “我不是来上政治课的。” 泰尔斯尴尬低头: “抱歉。” 舞台上,奥里吉终于在爱人的怀抱中闭上眼睛,合唱声响起,戏剧渐渐落幕。 “嬷嬷们告诉过我,宴会上,贵妇们最喜欢做的事之一,就是比较一个女人出嫁前跟出嫁后的境遇。而最受欢迎的谈资,嗯,当然是某某人当小姐时金枝玉叶趾高气扬,最后却嫁了个没用没前途的烂男人,婚后成了贱妻子,穷太太,借首饰赊衣服参加宴会——她们会根据你丈夫的地位捧高踩低,并以此为乐。” 希莱讽刺道: “如果一个公爵之女,像我,却嫁了个不成器的丈夫,噢,那就更惨了,她们一定会乐疯的,年年的王后日都要拿出来讲,当作传家宝讲给自己的女儿媳妇孙女孙媳妇听,直到带进坟墓,都写在墓志铭上。” 不知为何,泰尔斯突然想起米兰达给他讲过的,“精明王后”罗珊娜的故事。 “所以每个女人都想要高嫁,”希莱瞥了他一眼,“最好还嫁个王子,这样,当你成为晚宴上的谈资时,不说为人艳羡,至少能不被人嘲笑。” 泰尔斯只觉尴尬不已。 “但是告诉我,王子殿下,”希莱冷冷道,“她们是带着嘲弄还是带着艳羡,去谈论我的婚姻和丈夫,于我而言,有区别吗?” “相较之下,我宁愿是因为扮鬼吓人而被她们谈论,至少那些道具是我自己做的。” 那一刻,泰尔斯只觉得希莱的眼神无比锋利。 “我明白。”他艰难地道。 “你明白?” 希莱笑了。 “我很怀疑,泰尔斯·璨星,当你礼数周全,前呼后拥地来翡翠城,声称要来联姻,来迎娶我的时候,”凯文迪尔小姐摇了摇头,“你真的明白我,明白我所面对的问题吗?” 泰尔斯沉默了一会儿。 “不,一点也不,也许永远不明白,”王子叹息摇头,“但我希望我能明白。” 希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戏剧告一段落,谢幕开始,《化蝶惊变录》的演员们纷纷登上舞台,接受观众们的掌声和喝彩。 但就在此时,泰尔斯从上往下看去,注意到了一位熟人:负责他的安保(或监视)事务,这几日里只要泰尔斯出宫门,便须臾不离王子身侧的卡奎雷警戒官。 此时此刻,昏暗的剧场里,卡奎雷躲在一处帘子后,跟另一位衣冠楚楚的观众交谈着什么,后者手舞足蹈,卡奎雷则时不时小心地回头张望,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 泰尔斯皱起眉头,他站起身来倚住栏杆,装作要看清演员谢幕,实则呼唤狱河之罪,倾听卡奎雷的动静。 “我不明白,有什么事儿非得现在,非得在这儿说?”卡奎雷警戒官的声音有些不满。 “我倒是想在别处说!” 那位观众背对泰尔斯,但他的声音却让少年很是耳熟:“可是瞧瞧你,卡奎雷警戒官,飞黄腾达今非昔比了,哪儿还有空跟老朋友喝杯酒?可不是只能来这儿找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