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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举杯同仇(下)

王国血脉 无主之剑 9647 2024-07-08 12:56
   书房里沉默了很久。  过了好一会儿,詹恩好不容易才从沉重的情绪中回过神来,长声嘆息:  "杀手,那个叫波尔温的,所谓杀了我父亲的杀手,他深受索纳叔父的大恩,自愿背上了刺杀公爵的罪名当然,叔父让他死得很痛快,没受折磨。"  费德里科一颤回神:  "那真正的杀手"  詹恩疲累地摇摇头:  "我们只知道,那人后来的外號是反弯刀,还是事后从不知道转了几手的旁证中,勉强追查出来的,信度也不高那晚的空明宫死了六个侍卫,阿什福德和我母亲对他都只是匆匆一瞥。"  泰尔斯神情微动。  "反弯刀他谁派他来的?"费德愣愣道。  詹恩沉默了。  他缓缓抬头,露出奇异的眼神和惨白的笑容。  "但你知道的,费德,聪明如你,其实一直都知道,"他看向费德里科,目光令人心寒,"只是你不愿承认。"  费德里科瞪大眼睛。  "或不能承认。"  詹恩轻声道:  "更不敢承认。"  费德里科混身一颤!  泰尔斯想通了什么,难掩震惊。  "就像我,无论有多不忿,多不公平,多么虚偽狠毒,时至今日我也必须昧著良心下令,让血瓶帮动手干脏活儿,把所有可能牵出当年旧案的线索,收拾乾净,不惜代价。"  詹恩脸上的笑容,被淒凉和愤恨所平分:  "因为我绝对不能,不能向外昭示父亲遇刺的幕后真凶哪怕只为了翡翠城。"  费德里科没有再说话。  泰尔斯再也忍不住疑问:  "詹恩,等等,你的意思是说老公爵的死是我"  这一次,只见詹恩猛地扭头,態度大变,以一种泰尔斯从未见过的愤恨和憎恶,怒吼开口:  "我说了,泰尔斯!闭嘴!闭嘴!"  詹恩激动不已,他唰地站起身来,直指泰尔斯:  "在我跟我堂弟说话的时候,在我们鳶尾花谈私事的时候,你td一句话都不准插!"  泰尔斯被嚇了一大跳,愣在原地:  "我"  "不准插!"詹恩咆哮著,双目通红。  眼见一瞬之间,南岸公爵对王子的尊敬和克制荡然无存。  泰尔斯犹豫了一阵,最终黯然沉默。  兴许是习惯了书房里偶然的高声大喊,只要不是泰尔斯本人出声,门外的星湖卫士们保持静默,没有再敲门问询。  "詹恩。"费德里科有气无力地道,似是提醒,又似是请求。  詹恩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下。  看得出来他在调整情绪,但收效甚微。  "因为你,泰尔斯璨星,你这个倒霉催的,该死的,落日诅咒的,"南岸公爵努力把目光从泰尔斯身上移走,痛苦又克制地开口,"偏偏又是幸运的,不公的,一出生就註定要戴上王冠的无耻混蛋"  詹恩捏紧拳头,浑身发抖,咬牙切齿:  "你根本不知道,要我放任你,放任仇人的儿子在翡翠城,在空明宫自由自在地说话,行动,乃至呼吸放任一个姓璨星的傻逼在翡翠城,在空明宫,在我父亲和叔父的地方出入自由,反客为主  "忍受你们恬不知耻向凯文迪尔家的女儿提亲求婚,忍受你和我妹妹谈笑风生谈情说爱忍受你对我居高临下出言不逊,乃至对我父亲和叔父的不幸自以为是说三道四,挑动我的血亲与我为敌"  泰尔斯怔住了。  他望著难以自制的詹恩,望著对方的表情和眼神,心情复杂。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或者说,是隱藏许久却无法抒发的  深深的、赤裸裸的恨意。  刻骨铭心。  詹恩字句颤抖,呼吸不畅,中途不得不多次换气来保持话语通顺:  "泰尔斯,你t根本不知道,我这样做,究竟需要多么宽大的心胸,多么伟大的魄力,和多么深厚的气量。"  他终於有勇气抬头,怨毒地望向泰尔斯,或者望向泰尔斯身后的东西:  "你,不,知道。"  詹恩颤抖道:  "你他妈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的氛围里,泰尔斯只能低著头,只能被动地,毫无反应地承受著也许不该是他来承受的恨意。  "因为你是泰尔斯他妈的王国大圣人璨星。"  詹恩嘶声道:  "你属於那支永远不会沾上污名,永远只会形象优秀,永远被人人称颂,永远不能被记恨的,合该受尽诅咒的"  詹恩咬著牙,一字一顿,显然厌恨至极:  "骯,脏,血,脉。"  书房再次安静下来。  只余费德里科若有若无的茶杯声响,以及詹恩渐渐平息的急促呼吸。  泰尔斯深深地闭上眼睛。  他突然想起这几天的经歷。  想起那些在他面前故作不知,配合演戏的翡翠城官员们。  以及詹恩刚刚的话:  如果我是你,费德,就该发挥一下翡翠城的为官智慧,哪怕发现了蹊蹺也故作不知,配合我们演下去,感激涕零地接受条件就完了。  为什么就非要揭穿,让所有人都难堪呢?  看著詹恩眼前这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泰尔斯心情复杂,颇为难受。  "为什么。"  终於,费德里科艰难开口,打破沉默,他毫无生气地望向堂兄:  "为什么偏偏就是我的父亲?为什么是索纳凯文迪尔?"  詹恩冷笑一声,狠呸一口。  "那翡翠城还能指望谁?家族里另外几个不成器的、跟旧贵族们一体同化、只知道吃喝玩乐作威作福的叔叔吗?还是忘恩负义的双塔长剑和四翼巨蜥?"  费德里科没有说话。  好几秒后,詹恩深呼吸一口,低头抚了抚额。  似乎意识到自己没有正確回答问题的他又冷静补充道:  "因为,因为叔父他不想成为敌人的棋子,向我们的家族走出致命一子。"  费德里科的眼里渗出悲痛。  "因为如果他不死,不在王室问责的使者到来之前死,不在王国秘科把他带去王都细细审问,打成真凶之前死,不在至高无上的国王旨意降下之前死,那翡翠城内乱就不止局限於内乱,而要彻底变成整个星辰王国的斗兽场,变成復兴宫的下注单。"  詹恩冷哼一声:  "一如当年,西荒的单翼乌鸦你知道上一代翼堡伯爵下场如何吗?"  泰尔斯心思一动。  "你知道当年克洛玛家族的人伦惨案,若不是我父亲的尽力斡旋和上代西荒公爵的强硬態度,包括卡拉比扬家从中作保"  詹恩冷冷道:  "其案一旦公开,就凭他犯下杀妻他妻子还是垒石城老伯爵的亲妹兼落日大主教的表姐大罪兼杀子未遂,克洛玛家族甚至会被落日神殿革除教籍,连翼堡的爵位封地都可能保不住吗?"  詹恩扭过头,狠狠喝了一口茶,对其中的苦涩毫无反应:  "更别说一个胆敢弒杀公爵兼亲兄的弟弟了"  费德里科闭上眼睛。  "而索纳叔父深知这一点,"詹恩攥紧茶杯,"我母亲也是。"  费德里科依旧失魂落魄:  "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叔父他是最出色的凯文迪尔这是父亲在生前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上说的。"詹恩沉痛道。  "可他没告诉我。"  费德里科红了眼眶,他颤抖著握拳:  "他没有。"  "他给你留了遗书,让你不要復仇,"詹恩摇摇头,"只是你自己不信。"  "他没有写清楚"  "他t没法写清楚!"  詹恩不耐烦道:  "他没法確保你这偏执狂蠢货不会再给敌人又一个入侵翡翠城的藉口!"  费德里科瞪著眼睛,望著茶杯里的茶碎。  "我不信!那是,那只能是他被你们胁迫著写下的!如果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  詹恩冷笑摇头。  "拜託,没有人能胁迫索纳凯文迪尔,即便是他最尊敬的亲哥哥,"他似乎渐渐恢復之前的刻薄,"你以为人们为什么会觉得鳶尾花在内斗?为什么会认为叔父有资格做老公爵的政敌?是因为你父亲太好说话了,谁都能逼著他写遗书吗?"  费德里科没有回答。  "这样,这件足以引发风暴,引来强权插手的"家族内乱",在我回国前就结束了:一切都是鳶尾花祸起萧墙,也只是凯文迪尔的自清门户。"  詹恩幽幽道:  "除了换个公爵,翡翠城一切照旧。各家利益不变,维持平衡。除了几句申斥,敌人无从下手,悻悻而归。"  他最后嘆了口气,道出族语:  "宁因友故,不以敌亡。"  费德里科的表情无比挣扎。  泰尔斯没有说话不止因为詹恩不欢迎他插嘴,也因为他不该在此时说话。  但他觉得此时此刻,屁股底下的这张椅子格外扎人。  好一阵子后,费德里科发泄似地拍了一下座椅,愤而抬头!  "不,不不不我不信!我了解你,詹恩,我知道这些都只是你为达目的而施的诡计"  "该说的我都说了,毫不避讳,甚至当著这小屁孩儿的面。"  詹恩冷笑著打断他。  "至於你为什么不信,你为什么宁愿相信外人别有用心的污衊也不愿相信血脉亲缘的纽带,宁愿相信你父亲是被阴谋不明不白地冤死,也不愿相信我们所能写在布告上的庄严文字,或者说,一旦你相信了,会有什么后果"  詹恩别有用意地瞥了费德里科一眼:  "那就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费德里科呼吸一滯!  "不,你"他咬牙开口,却无法继续。  "至於你,费德,你想念的,究竟是你的父亲,还是拱海城子爵?是索纳叔父的清白和正义,还是他活著甚至说,他不明不白地死去能给你带来的利益?"詹恩冷冷道。  费德里科先是一愣,旋即狠狠摇头:  "不,你只是故技重施,在演戏,在胡说八道,想要动摇我的"  "看在落日的份上,费德,动脑子想想吧,"詹恩大声道,"当年你在拱海城造反失败,若不是看在你父亲份上,无论我还是拉西亚家族,我们怎么可能让你跑掉?这么多年来,就凭鳶尾花和夜之国的合作关係,怎么可能放任你活著?"  费德里科顿住了。  "若不是中途出了意外,我们跟科里昂的联盟破裂,血獠牙倒向他们"詹恩忍不住瞪了泰尔斯一眼,后者礼貌地笑笑,"你又怎么可能被放回来?"  詹恩又想到了什么。  "而你,多年后的今天,费德,你却这么轻易地向他们,向我们的敌人投诚,"他讽刺道,"而你用来分裂家族,抹黑鳶尾花的手法,甚至和他们当年如出一辙。"  费德里科狠狠咬牙。  "仲裁?贵族仲裁?罗德里条例?哈哈哈哈哈哈!"  詹恩看看泰尔斯,大笑道:  "鳶尾花能成为城市链条的最中坚一环,靠的是自復兴王时代起的统治法理,是祖先的赫赫威名,和凯文迪尔的天生权利,所以无论是当年的翡翠城,还是如今的我,我们都避不开,也逃不开他们同样利用至高无上的统治法理,对我们发起的突然袭击。"  他阴沉地道:  "更别说,我们还有内鬼。"  "不!"  费德里科忍不住打断他,前者举著茶杯,杯中茶水颤抖连连:  "我不相信。你在撒谎,我父亲他"  "没错,叔父他是个顽固的死硬分子,既是我父亲的左膀右臂,也是他的后期政敌,是翡翠城里保守势力的代言人,保护伞。"  詹恩不耐烦地道:  "但别忘了,他也是个堂堂正正的鳶尾花后裔,流著凯文迪尔的血!当更大的危机来袭,他忍辱负重,拒绝成为敌人的棋子和工具,为此不惜牺牲性命。"  费德里科沉默了一会儿,再度开口时却愈发愤恨:  "不,这也不能为你脱罪!"  他愤愤抬头,望向詹恩:  "你们逼死了他。"  "你们全部!"  詹恩沉默了。  "我不瞒你,我当年来不及回来,"公爵嘆了口气,没有回望费德,"去劝说你父亲的,是我母亲。"  费德里科眉心一动。  "我不知道索纳叔父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你父亲到底有没有后悔,更不会说我为她的行为感到自豪,"詹恩低声道,"可大厦将倾,母亲做出了那个危急时刻所能做的,最困难也惨痛的决定。"  "她一年后鬱鬱而终,我猜,我猜那是因为她始终对叔父怀有愧疚。"  詹恩顿了一秒,不忍道:  "儘管儘管叔父毫无怨言。"  费德里科浑身一颤,下意识痛斥:  "谎言!"  费德里科喝了一口所剩无几的苦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这么说,只是为了挑拨我跟王子殿下的关係,让我对他心怀怨恨,让他对我產生犹疑。"  他望向泰尔斯,却目光躲闪。  泰尔斯也觉得颇不自在。  "那就考虑清楚,堂弟,"詹恩冷笑道,"为了你的权位,你愿意走出多远?"  他死死盯著费德:  "你能忍受你的杀父仇人对你发號施令,忍受他坐在你面前谈笑风生,而你还要向他低头鞠躬,跟他举杯言欢,乃至结为盟友彼此交易吗?"  费德里科微微一颤。  "能为了翡翠城的和平和鳶尾花的将来,即便明知真相却还要故作不知地演戏,非但不能拆穿还要竭力保密,忍著痛苦怒火挤出微笑吗?"  泰尔斯深深蹙眉。  下一秒,詹恩怒喝道:  "你能吗!!!"  费德里科一阵恍然。  好一会儿后,詹恩终於平静下来,他低头看向早已被喝完的茶水。  "我能。"  南岸公爵幽幽道。  "我能做到。"  詹恩面无表情:  "整整十一年。"  泰尔斯闭上眼睛。  "久到甚至我自己都以为"  詹恩惨笑一声:  "我已经淡忘了杀父之仇,夺家之恨。"  听到这里,泰尔斯终於嘆出一口气。  "我能说些什么吗?"王子低声道。  詹恩看了他一眼。   "不能但你就不说了吗?"  南岸公爵强忍愤恨。  泰尔斯弯弯嘴角。  费德里科吸了吸鼻子,咬了咬牙。  "我依旧不相信你,堂兄,"他努力恢復思考,"我建议您也别相信他,殿下。"  泰尔斯不由皱眉。  真是印象深刻。  泰尔斯心底里的声音低低讚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位流亡贵族却依旧保持冷静,拒绝相信,坚持否定。  该说是他太冷静了,还是太感性了?  是太衝动了,还是太聪明了?  是太坚持了,还是  太现实了?  泰尔斯心中一凛。  詹恩闻言讽刺一笑。  "当然,堂弟,因为以你的立场,大概根本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  但下一秒,詹恩居然转向了泰尔斯:  "他不会和你合作的,泰尔斯,他很清楚自己真正的靠山是谁这是恋权之人唯一的优点。"  这一次,他不再满是敌意和厌恨,而是恢復了常態,冷静理智。  仿佛刚刚对泰尔斯的无边恨意都不復存在。  这再度令泰尔斯心情复杂。  "你在挑战我?"费德冷静地回应詹恩。  "而且他不会罢休,哪怕我和他共存在翡翠城,他也会不惜一切把我从路上拔除,无论那代价几何,无论这代价是要自己给"詹恩不理会堂弟,继续冷冷道,"还是他人付。"  费德里科嗤之以鼻。  "问题是,堂弟,"詹恩眯眼道,"你真能为自己做决定吗?能为自己付赌资吗?"  费德里科目光一动:  "什么意思?"  泰尔斯抬起眼神:  他突然注意到,眼前的两位鳶尾花又恢復了理性的对弈。  仿佛刚刚令人惊愕的家族秘密,对他们而言,不过是褪了色的歷史背景。  无法影响他们当下的决断。  不是,刚刚的真相,你这就消化完了?  这转向这么快的?  只听詹恩道:  "那个极境的血族杀手,费德,如果不是鳶尾花的敌人做担保,夜之国会如此轻易地放他离开,为你效力?"  "是我亲自说服他的,"费德里科哼声,"那些被翡翠城欠了债的人,总得有路子回来要债。"  詹恩摇摇头:  "而你那些还活跃在外面的帮手们,同盟们,手下们或者你以为的手下们,他们真会按你的意思行动吗?"  费德里科不言不语。  "甚至,哪怕你真的坐上了这把那把座椅。"  詹恩下意识拍了拍自己的椅子,反应过来这是客座之后,又不得不咬牙指了指泰尔斯的椅子:  "你觉得你就会拥有你梦寐以求的一切?自由?尊严?权利?独立?不再寄人篱下的自在?还是不再看人眼色的轻鬆?"  费德里科勾了勾嘴角,却並不反驳。  "你做不到的,费德,堂弟,"詹恩冷笑道,"你穿了什么样的靴子,就决定了你能走什么样的路。"  "而你就行了吗?就你现在这副德性?"费德还击道。  "没错,堂弟,"  詹恩冷冷开口:  "我妥协了,窝囊得紧,让你见笑了。"  詹恩不偏不倚直视费德里科,眼神冷酷坚定。  "为了更高的目標。"  只见他毫不示弱地盯著费德里科,理直气壮:  "我也恨不得你现在就死,但我却做出了妥协,容忍你活著但这就是我为了翡翠城,为了大局,所能做出的牺牲,所付出的代价。而你呢,费德?费德里科凯文迪尔?"  费德里科眼神微动。  "当更上一层的压力降临,当难以想像的大敌压境,当昔日的阴影重新笼罩而来,"詹恩冷冷道,"跟我们父辈的牺牲比起来,你又懂什么,又能做什么呢?"  费德里科沉默了。  足足好一会儿。  久到泰尔斯甚至痛苦地憋下一个哈欠。  "那你就错了,堂兄。"  终於,费德里科下定了什么决心,他抬起头,轻笑开口:  "虽然我还是不相信你"  "最好别信,"詹恩冷冷道,"小命要紧。"  费德里科瞥了堂兄一眼,恭敬地转向泰尔斯:  "但我接受您的提议,殿下。"  泰尔斯原本还沉浸在旧案真相的衝击里,还在苦思今天该怎么收场,闻言一惊抬头:  "啊?什么?"  詹恩不屑嗤声。  "我将很荣幸成为候任拱海城子爵。"费德里科毫无玩笑之色,只是越发严肃恭谨,"以及您在翡翠城的耳目。"  泰尔斯怔住了。  为什么?  为什么涉及杀父之仇,他们却如此冷静?恢復得如此之快?  还能面色如常,移动筹码?  明明他就坐在这里,不是么?  泰尔斯呆怔地自问道。  你知道的心底里的声音嘆息道你一直都知道的,泰尔斯。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必须冷静,必须轻描淡写的原因。  或者说,力量。  "你还是成为国王的耳目吧,费德,更適合你。"詹恩讥刺道。  "而我也接受你的挑战,堂兄,"费德里科转向南岸公爵,眼神一厉,"让我们面对来自彼此的威胁。"  他目光灼灼:  "在我的余生,我不会停止斗爭,我会看著你灰溜溜地从你的宝座上滚下来。"  泰尔斯神色一变。  "你可以试试,"詹恩怡然不惧,云淡风轻,"或死在试试的路上。"  费德里科无视詹恩的威胁,只是轻声道:  "我将用尽全力,以我的方式,让鳶尾花重归一统。"  "好让我们成为眼前的温室之花,还是百年后的路边野草?"詹恩讽刺道。  "你会看到的,"费德里科眯起眼睛,"或者你看不到了。"  两位凯文迪尔对视一眼,气氛既有敌对警惕也有默契认可,微妙不已。  "好了,"詹恩突然回过头,看向泰尔斯,"我说服他了。"  泰尔斯一惊:  "啊,啊?"  "怎么,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詹恩似乎不满意星湖公爵的一脸意外,他阴沉道:  "还是你想再听一个我们家族的悲剧故事?"  泰尔斯反应过来,连忙微笑:  "不不不,够了,够了,我是说这很好,那我们我们之前答应了啥来著?"  "不必理会他,殿下,"费德里科微微鞠躬,跟詹恩的飞扬跋扈形成对比,"他只是目標达成了,在炫耀,同时伺机增加自己的话语权。"  泰尔斯抬抬眉毛,看看两位凯文迪尔。  额刚刚还你死我活的,妥协这么快就达成了?  南岸人都是这样谈判的吗?  还是凯文迪尔才会如此?  但门外传来的提醒声让泰尔斯回过神来,连忙正色道:  "很好,公爵大人,子爵大人,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他身体前倾,伸出一只手。  费德里科眯起眼睛,率先上前,同样伸手:  "大局当前。"  詹恩顿了一会儿,看看两位合作者,这才哼声伸手:  "下注而已。"  三只手掌在空中一合虽然都不是那么友好和情愿。  泰尔斯这才鬆脱一口气。  "不著急,最后的决定会在礼讚宴上宣布包括对当年旧案的说法。"  他看了看门口:  "虽然这话说出来有些囉嗦,虽然我不指望你俩就此消停,但是"  泰尔斯试探道:  "在礼讚宴之前,应该不会有人想要搞小动作,並打破协定吧?比如干掉另一个人?"  两位凯文迪尔对视一眼,却没有人回答。  於是泰尔斯又恢復了微笑,春风满面。  "很好,散会!你先离开吧,费德,我跟詹恩还有话要说。"  费德里科顿时皱眉:  "我以为您该跟我有话说我们才是一起顛覆他的人。"  詹恩冷冷地瞥了费德一眼。  "那欢迎你隨时来找我,费德,"王子笑眯眯道,"从现在起,你们都出入自由了这就是合作的好处。"  "请恕我多嘴,殿下。"  费德里科回望著詹恩。  "支撑您"自由裁量"的力量,"他起身离开,话里有话地道,"不在此城之中。"  费德里科转身离开书房。  留下若有所思的泰尔斯。  "你听到他的威胁了,泰尔斯。"  詹恩深深地望著堂弟离去的背影:  "他靠著你父亲的支持夺得一席之地。子爵公爵,想或不想,他都会成为你父亲的傀儡。"  泰尔斯眯起眼睛,无视詹恩的挑拨之意:  "但他看著也不像那么温驯的样子,尤其对我父亲。"  "那就更糟,他会成为你父亲的理由。"  詹恩的这句话让泰尔斯不禁看了他一眼。  "什么意思?"  "他靠著项圈得到了新狗窝,但当他厌倦项圈,决心回头咬主人的那一刻,"詹恩冷静道,"无论成败,翡翠城势必大难临头。"  泰尔斯思虑了一会儿。  "但我还坐在这里呢,翡翠城虽诸事不顺,但还远没到大难临头的地步。"  "那不仅仅是因为你坐在这里,"詹恩轻声道,"更因为我也坐在这里。"  他看向泰尔斯:  "但费德不行你看到他为达目的,都能做出些什么事了,"詹恩低声道,"而当你为了制衡我,把权力分配给他"  泰尔斯没有说话。  "你能劝服我,"詹恩幽幽道,"但不一定能劝服他,或者,劝服了他也没有用。"  泰尔斯皱起眉头。  "总之你自由了,"泰尔斯嘆了口气,"希莱会在近期去找你。见到她时告诉她:我完成承诺了。"  詹恩面色微变。  "你该离她远点。"  "你该更信她一点,"泰尔斯忍不住道,"如果我真的离她远一点,那你现在绝对见不到她。"  南岸公爵沉默了一会儿,起身离开。  泰尔斯看著他的背影,犹豫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叫住他,强迫自己开口:  "詹恩,关於你父亲的事,我只想说,我很抱歉"  "什么事?"  詹恩脚步一顿,却不回头:  "关於什么的事?"  听著对方这冷漠得事不关己的態度,泰尔斯不由一怔。  "没"  他看著对方的背影,最终还是懨懨垂头,勉强笑笑:  "没事。"  詹恩顿了一会儿,这才点点头,果断地离开书房,与进门的马略斯擦肩而过:  "没事就好。"  看著他离开的身影,泰尔斯却更觉内心一阵冰凉。  "一切顺利?"马略斯问道,一边收走星湖公爵胡乱批掉的文件。  泰尔斯摇了摇头。  他像是经歷了一场激烈大战,累得身心俱疲,趴在书桌上直哼哼。  "不顺利?"  泰尔斯嘆了口气:  "托尔,你试过跟不共戴天的仇人面对面,强忍厌恶,放弃復仇,忽视恨意,乃至违心合作吗?为了大局?"  马略斯一顿:  "那滋味一定不好受。"  "是啊"  "容我为您感到抱歉。"  "什么?哦,不是我"  "那我为您感到庆幸。"  "额,倒也不用好吧,其实我是站在仇人阵营的那一边。"  "原来如此,"马略斯若有所思,"那您想必也不好受吧。"  泰尔斯不由一怔。  "是啊,"他淡淡道,"有时候,是更不好受。"  "那容我为您感到抱歉。"  "哦,不必了,毕竟不是我本人。"  "那我为您感到庆幸。"  "嗯怎么又绕回来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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