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绿皮火车缓缓驶进车站,目的地徐家村隶属于福来县,从春河市去往那里需要坐这种站站都停的慢车。行程一夜,倒也省了住宿费。 几人上车后,首先安排好铺位,三张硬卧票刚好在一竖列,徐广义下铺,徐盘之中铺,徐盘锦上铺。 行李刚放好,徐盘之便迫不及待地问徐广义:“大爷,大太爷去世的消息你是从哪得来的?” “今早,老家那边的堂哥打电话联系我,他说老太爷感觉自己大限降至,想最后再见见咱家这支的男丁。电话那头还特意嘱咐,老太爷点名想见你。” “切,重男轻女。”徐盘锦在旁边阴阳怪气地嘟囔一句,表情充满不屑。 徐广义没有理会徐盘锦的冷眼,接着对徐盘之说道:“这次正好带你回去见识下咱们真正的老家。” “自从你太爷爷和大太爷分家后,咱家这支来到了春河市,大太爷那支留在了徐家村。其实那里原本不叫徐家村,是因为你大太爷积德行善,广积口碑。最后硬把地名改成了徐家村,那可是咱们老徐家发迹的地方。” 接着徐广义简单介绍了下大太爷。 大太爷在当地名气很高,一生横跨三个世纪,留下了许多传奇故事。 有人说大太爷在关外挖到了满清龙脉,得了很多金银财宝;又有人说大太爷曾和军阀结拜过兄弟,被赠予好几箱金条;还有人说大太爷拜了一只黄大仙为师,黄大仙送给大太爷一个聚宝盆,要啥得啥。 总之大太爷的故事越传越邪乎,但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大太爷很有钱,并且钱的来历不明。 大太爷不但富有,而且心善。四里八乡的亲戚都得到过他的帮助。 无论天灾人祸,大太爷都像及时雨一样及时伸出援手,出粮出钱从不含糊。乡亲们都说徐家老太爷能活这么久,都是行善积德得来的福报。 徐广义讲起大太爷的传奇故事,神采飞扬自豪无比,徐盘之也是听得频频点头。 徐家的家训就是要子孙后人讲道德、重感情。大太爷一直为他们做着榜样。 “大爷,你再给我讲讲咱们徐家的家族构成吧。”徐盘之求问道。 徐广义点点头,介绍起徐家近几代的家谱。 大太爷那辈有三个兄弟,二太爷去世的早,没有留下后人。现在只有大太爷和徐盘之亲太爷两支。 大太爷共有两个儿子,可惜在抗战时期死了一个。唯一的小儿子留在了大太爷身边。徐盘之要叫这人大爷爷。 大爷爷膝下有三子,和徐广义一样都是广字辈,广忠,广孝、广礼。 徐广义对徐盘之叮嘱道:“他们都比我和你爸大,在他们面前你得叫大爷,二大爷和三大爷。而我就得是你四大爷了。见面后和他们说话要有礼貌。” 徐盘之连连点头答应:“忠孝礼义,还挺好记的。大爷的堂兄弟,都是我的大爷。亲大爷是四爷,四爷好!听着威武霸气。” 一旁的徐盘锦早已听不进去复杂的亲属关系,手里摆弄着端午节时买的绣荷包,眺远窗外。 “广忠家有三孩子,广孝家两个,广礼家三个。和你一样都是盘字辈儿。” “他们都叫盘啥呀?” “那我可记不住喽。到了老家后你自己问吧。” “咱家这头就不用说了吧,你太爷爷下面只有你爷爷,而你爷爷下面只有我和你爸。” 此时已经有乘务员开始售卖晚餐的盒饭,香气已经飘到了车厢这头,徐广义想早点结束话题去买饭,再晚些过去就只剩下半生不熟的蒜台和土豆丝了。 “嗯,咱家这头就不用介绍了。”徐盘之笑着回答,心想:“咱家这头你也一句话概括完了。” “我先去买饭。再晚点只怕我那红烧肉就被人抢先了。”话音刚落,徐广义已经走出四五米远,肥硕的身躯受到饭菜的召唤总会激发出潜能。 火车的盒饭还没有学校食堂好吃,不过坐在窗边看着日暮西边,经过的树木、草丛、村落和远山缓缓向身后移去,再吃上绿皮车专有的盒饭,那味道让徐盘之感受到了一些在城市里寻不到的烟火气,这是旅途的味道。 饭后徐盘之和大爷徐广义,堂姐徐盘锦又聊了会儿家常,都是些日常的琐碎小事。 他们虽同在一座城市,但除逢年过节外,见面并不多。尤其这几年手机开始普及,大众几乎人手一部,电话和短信取代了许多的拜访与聚会,真不知道未来手机能发展成什么样,会不会让人情变得更淡薄。 晚上十点,列车准时熄灯。下铺的徐广义几乎秒睡,他的鼾声与列车噪声交叠在一起,别有一番旅途的滋味。 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徐盘之仍在狭窄的床铺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盘之,你还没睡吗?”上铺的徐盘锦轻声问道,看来她也是一样的情况。 “还没,原来你也醒着。” “又吵又热,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吧。” “行。说点什么?”徐盘之同样小声回复道。 他俩的声音不大,因为离得近,既能彼此听见,也不会打扰到其他乘客休息。起码说话声没有大爷徐广义的鼾声大。 “我爸带你回老家,我是反对的。怕你见不得那个......” 徐盘之先是一愣,接着欣慰笑道:“锦姐,你是怕我看到生死离别,触景生情对不对?没事,我早就想开了,人早晚都会死,只是我爸稍微早点罢了。” “既然终点都一样,那我更看重过程。家人都很关爱我,朋友也都照顾我,我很满足。”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你还得抓紧找个对象。亲情、友情、爱情一个也不能少。” 想不到在夜里的火车上还会被催脱单,徐盘之一脸尬笑,“我尽量,不过感情这东西要随缘分,说不定下周就能遇到。” “这还差不多,睡吧。”听到肯定答复的徐盘锦满意地笑笑。 说完后不一会儿徐盘锦便没了声音,隐约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窗外的月亮,一会儿被远山遮挡,一会儿又跳了出来,月光洒在车厢内,徐盘之望着时隐时现的月光渐渐地也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