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悟空贪玩错失良机
金圣宫娘娘闻言,心中却是大怒,怎肯对老魔的心腹有什么好脸色,忍怒问道:“你既去朱紫国下战书,可曾见到国君?” 孙悟空笑道:“我持书直至城里,到于金銮殿,面见君王,已讨回音来也。” 金圣宫娘娘闻言心中一动,赶紧道:“你面君,君有何言?” 孙悟空笑道:“那君王敌战之言,与排兵布阵之事,才与大王说了。只是那君王有思想娘娘之意,有一句合心的话儿,特来上禀,奈何左右人众,不是说处。” 金圣宫娘娘闻言,喝退两班狐鹿所化的侍女。 孙悟空掩上宫门,把脸一抹,现了本象,对金圣宫娘娘道:“娘娘你休要怕我,我原本是那东胜神州齐天大圣孙悟空。因往西天取经,路过你朱紫国倒换关文,见你君臣出榜招医,是我大施三折之肱,把他相思之病治好了。排宴谢我,饮酒之间,说出你被妖摄来,我会降龙伏虎,特请我来捉怪,救你回国,那战败先锋是我,打死小妖也是我。我见他门外凶狂,是我变作有来有去模样,舍身到此,与你通信。” 那金圣宫娘娘闻言,心中半信半疑,沉吟不语。 孙悟空一见随即取出朱紫国国王赐下的宝串,双手奉上道:“你若不信,看此物何来?” 金圣宫娘娘一见顿时垂泪,下座拜谢道:“大圣,你果是救得我回朝,没齿不忘大恩!” 孙悟空道:“请问娘娘,他那放火、放烟、放沙的,是件甚么宝贝?” 金圣宫娘娘道:“那里是甚宝贝!乃是三个金铃。他将头一个幌一幌,有三百丈火光烧人;第二个幌一幌,有三百丈烟光熏人;第三个幌一幌,有三百丈黄沙迷人。烟火还不打紧,只是黄沙最毒,若钻入人鼻孔,就伤了性命。” 孙悟空道:“厉害!厉害!我曾经着,打了两个嚏喷,却不知他的铃儿放在何处?” 金圣宫娘娘道:“他那肯放下,只是带在腰间,行住坐卧,再不离身。” 孙悟空道:“你若有意于朱紫国,还要相会国王,把那烦恼忧愁,都且权解,使出个风流喜悦之容,与他叙个夫妻之情,教他把铃儿与你收贮。待我取便偷了,降了这妖怪,那时节,好带你回去,重谐鸾凤,共享安宁也。” 那金圣宫娘娘闻言思索了一下也是应了下来。 这孙悟空还变作心腹小校,开了宫门,唤进左右侍婢。 金圣宫娘娘叫:“有来有去,快往前亭,请你大王来,与他说话。” 孙悟空,应了一声,即至剥皮亭对妖精道:“大王,圣宫娘娘有请。” 老妖闻言欢喜道:“娘娘常时只骂,怎么今日有请?” 孙悟空道:“那娘娘问朱紫国王之事,我与她说国王不要你了,他国中另扶了皇后,金圣宫娘娘听说,故此没了想头,方才命我来奉请。” 老妖闻言也是大喜道:“你小子还是聪明伶俐的主儿。待我剿除了他国,封你为个随朝的太宰。” 孙悟空顺口谢恩,疾与老妖来至后宫门首。 金圣宫娘娘欢容迎接,就去用手相搀,这老妖喏喏而退道:“不敢不敢!多承娘娘下爱,我怕手痛,不敢相傍。” 金圣宫娘娘道:“大王请坐,我与你说。” 老妖道:“有话但说不妨。” 金圣宫娘娘道:“我蒙大王辱爱,今已三年,未得共枕同衾,也是前世之缘,做了这场夫妻,谁知大王有外我之意,不以夫妻相待。我想着当时在朱紫国为后,外邦凡有进贡之宝,君看毕,一定与后收之。你这里更无甚么宝贝,左右穿的是貂裘,吃的是血食,那曾见绫锦金珠!只一味铺皮盖毯,或者就有些宝贝,你因外我,也不教我看见,也不与我收着。且如闻得你有三个铃铛,想就是件宝贝,你怎么走也带着,坐也带着?你就拿与我收着,待你用时取出,未为不可。此也是做夫妻一场,也有个心腹相托之意。如此不相托付,非外我而何?” 老妖大笑赔礼道:“娘娘怪得是!怪得是!宝贝在此,今日就当付你收之。” 便即揭衣取宝,孙悟空在旁,眼不转睛看着那怪揭起两三层衣服,贴身带着三个铃儿。 就见老妖解下来,将些绵花塞了口儿,把一块豹皮作一个包袱儿包了,递与金圣宫娘娘道:“物虽微贱,却要用心收藏,切不可摇幌着他。” 金圣宫娘娘接过手道:“我晓得。安在这妆台之上,无人摇动。”叫:“小的们,安排酒来,我与大王交欢会喜,饮几杯儿。” 众侍婢闻言,即铺排果菜,摆上些獐鹿兔之肉,将椰子酒斟来奉上。那娘娘做出妖娆之态,哄着精灵。 孙悟空在旁取事,但挨挨摸摸,行近妆台,把三个金铃轻轻拿过,慢慢移步,溜出宫门,径离洞府。到了剥皮亭前无人处,展开豹皮幅子看时,中间一个,有茶锺大,两头两个,有拳头大。他不知利害,就把绵花扯了,只闻得当的一声响喨,骨都都的迸出烟火黄沙,急收不住,满亭中烘烘火起。唬得那把门精怪一拥撞入后宫,惊动了妖王,慌忙教:“去救火!救火!”出来看时,原来是有来有去拿了金铃儿哩。 老妖上前喝道:“好贱奴!怎么偷了我的金铃宝贝,在此胡弄!”叫:“拿来!拿来!” 那门前虎将、熊师、豹头、彪帅、獭象、苍狼、乖獐、狡兔、长蛇、大蟒、猩猩,帅众妖一齐攒簇。 那孙悟空慌了手脚,丢了金铃,现出本象,掣出金箍如意棒,撒开解数,往前乱打。 老妖收了宝贝,传号令,教:“关了前门!” 众妖听了,关门的关门,打仗的打仗,,那孙悟空难得脱身,收了棒,摇身一变,变作个痴苍蝇儿,钉在那无火处石壁上。 众妖寻半天不见,报道:“大王,走了贼也!走了贼也!” 老妖问:“可曾自门里走出去?” 众妖都说:“前门紧锁牢拴在此,不曾走出。” 老妖只说:“仔细搜寻!” 有的取水泼火,有的仔细搜寻,更无踪迹。 老妖怒道:“是个甚么贼子,好大胆,变作有来有去的模样,进来见我回话,又跟在身边,乘机盗我宝贝!早是不曾拿将出去!若拿出山头,见了天风,怎生是好?” 虎将上前道:“大王的洪福齐天,我等的气数不尽,故此知觉了。” 熊师上前道:“大王,这贼不是别人,定是那战败先锋的那个孙悟空。想必路上遇着有来有去,伤了性命,夺了黄旗、铜锣、牙牌,变作他的模样,到此欺骗了大王也。” 老妖恍然大悟道:“正是!正是!见得有理!”叫:“小的们,仔细搜求防避,切莫开门放出走了!” 这边赛太岁紧关了前后门户,搜寻孙悟空,直嚷到黄昏时分,也不见踪迹,无奈坐在那剥皮亭上,点聚群妖,发号施令,都教各门上提铃喝号,击鼓敲梆,一个个弓上弦,刀出鞘,支更坐夜。 而孙悟空却变做个苍蝇,钉在门旁,见前面防备甚紧,他即抖开翅,飞入后宫门首看处,见金圣娘娘伏在御案上,清清滴泪,隐隐声悲。 孙悟空飞进门去,轻轻的落在他那乌云散髻之上,听他哭的甚么。 少顷间,金圣宫娘娘忽失声道:“主公啊!我和你前生烧了断头香,今世遭逢泼怪王。拆凤三年何日会?分鸳两处致悲伤。差来长老才通信,惊散佳姻一命亡。只为金铃难解识,相思又比旧时狂。” 孙悟空闻言,即移身到他耳根后,悄悄的叫道:“圣宫娘娘,你休恐惧,我还是你国差来的孙悟空,未曾伤命。只因自家性急,近妆台偷了金铃,你与妖王吃酒之时,我却脱身私出了前亭,忍不住打开看看。不期扯动那塞口的绵花,那铃响一声,迸出烟火黄沙。我就慌了手脚,把金铃丢了,现出原身,使铁棒,苦战不出,恐遭毒手,故变作一个苍蝇儿,钉在门枢上,躲到如今。那妖王愈加严紧,不肯开门。你可去再以夫妻之礼,哄他进来安寝,我好脱身行事,别作区处救你也。” 金圣宫娘娘一闻此言,战兢兢发似神揪,虚怯怯心如杵筑,泪汪汪的道:“你如今是人是鬼?” 孙悟空道:“我也不是人,我也不是鬼,如今变作个苍蝇儿在此。你休怕,快去请那妖王也。” 金圣宫娘娘不信,泪滴滴悄语低声道:“你莫魇寐我。” 孙悟空道:“我岂敢魇寐你?你若不信,展开手,等我跳下来你看。” 金圣宫娘娘真个把左手张开,孙悟空轻轻飞下,落在他玉掌之间,好便似,菡萏蕊头钉黑豆,牡丹花上歇游蜂;绣球心里葡萄落,百合枝边黑点浓。 金圣宫娘娘高擎玉掌,叫声大圣,孙悟空嘤嘤的应道:“是我变的。” 金圣宫娘娘这才信了,悄悄的道:“我去请那老妖来时,你却怎生行事?” 孙悟空道:“古人云,断送一生惟有酒,又云,破除万事无过酒。酒之为用多端,你只以饮酒为上,你将那贴身的侍婢,唤一个进来,指与我看,我就变作他的模样,在旁边伏侍,却好下手。” 金圣宫娘娘真个依言,即叫:“春娇何在?” 那屏风后转出一个玉面狐狸来,跪下道:“娘娘唤春娇有何使令?” 金圣宫娘娘道:“你去叫他们来点纱灯,焚脑麝,扶我上前庭,请大王安寝也。” 这春娇闻言即转前面,叫了七八个怪鹿妖狐,打着两对灯龙,一对提炉,摆列左右。 娘娘欠身叉手,孙悟空早已飞去,展开翅,径飞到那玉面狐狸头上,拔下一根毫毛,吹口仙气,叫“变!”变作一个瞌睡虫,轻轻的放在她脸上。 原来瞌睡虫到了人脸上,往鼻孔里爬,爬进孔中,即瞌睡了。 春娇果然渐觉困倦,立不住脚,摇桩打盹,即忙寻着原睡处,丢倒头只情呼呼的睡起。 孙悟空跳下来,摇身一变,变做那春娇一般模样,转屏风与众排立不题。 金圣宫娘娘往前正走,有小妖看见,即报赛太岁道:“大王,娘娘来了。” 老妖急出剥皮亭外迎迓,金圣宫娘娘道:“大王啊,烟火既息,贼已无踪,深夜之际,特请大王安置。” 老妖满心欢喜道:“娘娘珍重,却才那贼乃是孙悟空。他败了我先锋,打杀我小校,变化进来,哄了我们,我们这般搜检,他却渺无踪迹,故此心上不安。” 金圣宫娘娘道:“那厮想是走脱了。大王放心勿虑,且自安寝去也。” 老妖见金圣宫娘娘侍立敬请,不敢坚辞,只得吩咐群妖,各要小心火烛,谨防盗贼,遂与娘娘径往后宫。 孙悟空假变春娇,从两班侍婢引入。 金圣宫娘娘叫:“安排酒来与大王解劳。” 老妖笑道:“正是正是,快将酒来,我与娘娘压惊。” 假春娇即同众怪铺排了果品,整顿些腥肉,调开桌椅。 金圣宫娘娘擎杯,老妖也以一杯奉上,二人穿换了酒杯。 假春娇在旁执着酒壶道:“大王与娘娘今夜才递交杯盏,请各饮干,穿个双喜杯儿。” 真个又各斟上,又饮干了,假春娇又道:“大王娘娘喜会,众侍婢会唱的供唱,善舞的起舞来耶。” 说未毕,只听得一派歌声,齐调音律,唱的唱,舞的舞。他两个又饮了许多。 金圣宫娘娘叫住了歌舞。众侍婢分班,出屏风外摆列,惟有假春娇执壶,上下奉酒。 金圣宫娘娘与那妖王专说得是夫妻之话,你看那娘娘一片云情雨意,哄得那老妖骨软筋麻,只是没福,不得沾身。 这男人本就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若是他真得手了,未必会对金圣宫娘娘如此呵护。 只因这金圣宫娘娘实在生的花容月貌,还因这娘娘身上有仙衣护体,老妖一直未能得手。 是以这老妖面对金圣宫娘娘总是有种初恋的感觉,故而不曾怀疑这娘娘,且对她言听计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