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大臣和巡盐御史还朝,倒是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虽然一开始,江南那边的动静闹得不算小,可太子过去后,便又恢复了风平浪静。 那些跟江南盐政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京官们大松了一口气,其中便包括宋侍郎。 宋侍郎这几个月过得算是提心吊胆了,早先因为宋锦儿攀上太子这棵大树,他就用一些积蓄安排了族中一个子侄去江南当盐官,企图分一杯羹。 后面虞安歌浩浩荡荡过去整治江南盐政,着实让他紧张后悔了一把,可不等虞安歌闹出什么动静来,太子就过去江南坐镇了。 盐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可又出来一件让宋侍郎头疼不已的事情,那就是二皇子妃不知怎么跟他的嫡女宋湘搅合在一块儿了,放出话去,要认宋湘为义妹。 除此之外,原本该被他勒死的女儿,又没名没分地在太子府邸复活,流言甚嚣尘上,传到圣上耳朵里是迟早的事。 届时不但家门清誉受损,还会招致圣上不满,轻则叱责,重则降罪。 宋侍郎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了,对下面人问道:“那个孽女怎么还没回来?” 他口中的孽女成了宋湘,在知道宋湘跟二皇子妃私下有来往后,宋侍郎便以守孝为由,把宋湘圈在家里,谁知今天二皇子妃竟亲自派人来接宋湘。 眼下这风声鹤唳的时候,宋侍郎只担心宋锦儿冷不丁被暴露出来。 正着急间,宋湘就被侍女搀扶着,走入宋侍郎的视线。 宋湘尚在孝期,自然一身缟素,头上唯有一朵白色绢花作为装饰,还有... 宋侍郎眯起眼,确认后便走上前去,二话不说拔掉宋湘发间的一支碧玉簪,不问缘由就责骂道:“你一个戴孝女,头上插的这是什么东西!” 一些头发随着宋侍郎的动作滑落,宋湘不急不缓道:“父亲可要小心些,这簪子是二皇子妃赏的,弄坏了,女儿不好向二皇子妃交代。” 宋侍郎怒不可遏:“少拿二皇子妃来压我!我警告你,你是宋家嫡女,一言一行皆代表宋府脸面,你最好不要做什么损人不利己之事,否则,我第一个勒死你。” 宋湘看着父亲暴怒的神情,不禁噗嗤一笑。 是了,她就是被宋家嫡女这几个字框住,苦苦维持的名声,最后不还是被宋锦儿那个庶女败坏了个干净? 原来宋家的脸面,跟嫡庶无关,只跟价值有关。 无价值的,便是嫡女,也不过是府上一棵杂草。 有价值的,便是声名狼藉的庶女,也被他绞尽脑汁护着。 而宋湘这一笑无疑让宋侍郎更加恼怒,身为父亲的尊严被嘲讽,让宋侍郎气得抬起手,就要给宋湘一个教训。 宋湘却仰着头,一双眸子格外明亮:“一个是被太子藏在院中,永远也见不得光的庶女,一个是光明正大跟二皇子妃义结金兰的嫡女。父亲,嫡庶尊卑,胜负未分,您别急着下手啊。” 宋侍郎的手扬在空中,落下也不是,收回去也不是。 宋湘从宋侍郎另一只手里取下发簪,重新插回自己头上,略微整理了一下碎发,便扬长而去。 想到二皇子妃的计划,宋湘眼底浮现复仇的疯狂。 宋锦儿,我倒要看看,你的太子还能保你多久。 ------------------------------------- 虞安歌随着姜彬一路入京,来不及回家歇息,便听圣上急诏,匆匆入宫。 虞安歌和姜彬一起走入宫门,宫门巍峨,角落有一些地方掉漆,一些起潮发霉,一些地方有擦不掉的脏污。 虞安歌以前从未注意过这些细节,只觉得宫苑深深,楼宇辉煌。 听姜彬在路上说,皇宫自从大殷建朝以来,一直都是小修小补,先帝在时,处处提倡节俭,原定的三年一修改为五年一修。 今上登基后,遵循旧例,五年一修,如今已修补过两次,算算时间,用不了多久,便可以进行第三次修补。 只是圣上明显不愿再修补,他想要重建皇宫。 虞安歌目光肃然,在国库空虚时,在边关粮草不足时,在江南百姓吃不起食盐时,在黎民被众多赋税压身时,在南涝北旱时。 重建皇宫... 姜彬察觉到她的视线,用手肘轻轻抵了她一下:“别乱看。” 虞安歌“嗯”了一声,随着宫人继续往前走。 面见圣上后,虞安歌和姜彬一起行礼,不出所料,圣上看见他们,脸上满是笑意,甚至亲自从龙椅上下来,虚扶姜彬起来。 姜彬受宠若惊,连道不敢。 圣上道:“两位爱卿此去辛苦了。” 姜彬和虞安歌齐声道:“能为君分忧,是臣之幸。” 圣上又道:“你们送上来的折子,朕都看了。江南那些盐官尸位素餐,该罚的,一个都跑不掉,只是朝中人手紧缺,要罢官免职,只能循序渐进。还有龚知府...” 提到这个人,虞安歌和姜彬难免心头一跳。 只听圣上道:“在你们回来前,朕已经下旨叱责,命其停职半月思过,罚俸三年。” 对龚知府不痛不痒的惩戒,让虞安歌和姜彬都沉默下来。 圣上继续道:“只是有一点,龚知府在江州任职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贸然把他给换了,只怕要让老臣寒心。我还听太子说,江南出现了一小撮暴乱,朕思来想去,不要轻易动他得好,免得人心涣散,再生动乱。两位爱卿怎么看?” 话已至此,虞安歌和姜彬便是有再多不甘,也只能听命,道一句:“圣上英明。” 接下来,圣上没有再提江南盐政的局势,反倒问起了江南的风土人情,摆明了要把此事翻篇。 就这么说了一会儿,圣上便叫散了。 宫中戒备森严,二人暗藏心思,皆没有多说话。 只是在经过一处桥廊时,虞安歌遥遥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衣着华丽,身后跟着一大群年轻男子,似乎在劝她什么,脸上都带着焦急。 站在桥廊前面的宫人已经俯身行礼,口中唤着:“乐靖公主万福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