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少这时也从他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头发乱糟糟的,从他那对熊猫眼我就可以看得出来,这家伙昨天晚上肯定也没有睡好。他和巧巧打了声招呼,一头就扎进浴室里面不出来了。 这边巧巧和阿雄却招呼了一大帮子人,呼啦啦地往房里搬东西,大大小小的箱子十好几个。我让他们先忙着,自己也跑进浴室里洗漱一番。在浴室里头,我就听得外边叮叮当当的,好似在装修一样。 等到我完事了,再出来一看,发现客厅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在一堵墙上挂上了一块大大的软屏幕,沙发和茶几也被搬到这个屏幕的正对面。茶几上摆了台本本,边上有一台打印机,天花板上还吊着一台新装上的投影仪。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花少昨天说找人搞台电脑过来是什么意思了,原来是搞这么大的阵仗。更夸张的是居然还有一整套音响,我凑上去看了一下,奶奶的还是英国B&w的。这也太离谱了吧!不就研究个图像嘛,这小子居然愣是给老子整出个家庭影院来。 等到那帮工人撤了,一行人坐定,花少开始跟巧巧讲述我们昨天的经历。我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花少并不避讳阿雄,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和我们的一些发现毫无保留地一股脑儿全都倒了出来。这小子的口才不是一般的好,把那故事讲的是跌宕起伏,一波三折,直听得巧巧和阿雄目瞪口呆。我则在一旁暗自发笑,想不到这位大少爷还有说书的天赋。 说到那枚摄魂印喂了人血,居然能使丝绢上显出字来,花少激动地拉着我的手,看那架势,是打算要求我再演示一下。直到我一把甩开他,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才作罢。 听了花少天花乱坠的描述,巧巧和阿雄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巧巧才问道:“那幅画呢,现在在哪里?” 花少掏出手机,在我们的眼前晃了晃,找了根数据线,把它接到了茶几上的那台电脑上,再把图拷到电脑里面。他又摆弄了几下,那大屏幕上就出现了昨天拍下的照片。花少选择了看起来拍得最清楚的一张,然后他也坐了下来,跟我们一道观察起来。 花少的手机很好,拍出来的图片即使是投影到大屏幕上,图像质量还是没有问题,画面之中即便是个小小的人物,边缘也没有出现锯齿的情况。昨天我和花少虽然都看到了那幅画,但那仅仅是延续了几秒钟的时间,只可以算是粗略地瞥了一眼。现在这个图像不存在消失的问题,我们可以舒舒服服地坐下来好好地观察。 整张图像所表现出来的视角大致为四十五度角俯视。首先吸引我注意的当然是那些把画面填得满满当当的“百子”。昨天的匆匆一瞥,我虽然看出了这是个“百子图”,但是天底下可以叫做“百子图”的图画实在是太多了,你去随便百度一下,就可以找出成千上万不带重复的版本来。 “百子图”,在我国民间也常常也把它叫做“百子迎福图”、“百子戏春图”等等。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之中,有它的一种特定含义。由于“百”这个字在古代含有“大”或者“无穷”的意思,因此把人们内心中祝福、恭贺的美好愿望发挥到了一种极至的状态。在礼仪之邦的中国古代,上到皇帝、士大夫,下到普通文人、平民,都愿意在喜庆时节、甚至于平时用上它。 现在有机会仔细地观察,我却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幅图绝对不会是什么“百子图”!画面上虽然画了百子,其造型和布局也与一般的“百子图”没有什么两样,就是百来个孩子在一座大宅的门前空地上玩耍。他们或舞龙闹狮,或荡秋千,或泛舟,或放风筝,或者围成一圈不知道在玩什么游戏。一瞥之下,还真会让人以为这就是一般象征吉祥如意的“百子图”。 在细看之下,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昨晚我会觉得这幅画十分怪异,鬼气森森的了:虽然画面上画着的也是百子,但是我们眼前的这幅“百子图”中的“百子”们的长相却并不是那么喜庆。他们衣裳褴褛,面目狰狞,身体残缺不全,很明显不会是一群活人。 就拿那群舞龙的小孩来说吧,排在最前面的那一位竟然是没有了脑袋!仔细一看,原来那颗人头正挂在他手里拿着的棍子上,当成明珠来挑逗巨龙。 在人群的一角里有两个小孩正在猜拳。我认真一看,发现那居然只是一个小孩,被生生地剖成了两半,左边的半个身子和右边的半个身子对坐在地上,自己在跟自己玩呢! 还有放风筝的那一位,把那绳子系在自己的脖子上,四肢下垂,眼眶迸裂,一条舌头耷拉在胸前,好似正被那风筝吊起,随风摇摆。 这幅诡异的图画,给人以一种强烈的压抑感。再加上笼罩在画面上的那道若隐若现的黑气,仿佛屏幕上的“人物”们正蠢蠢欲动,即将要冲破画纸的约束,来到现实世界,将人拖入画中,去陪他们作伴似的。 这幅画似乎真有摄人心神的能力,我盯着它久了,好像有一种想要进入画面的冲动,心里头突然感觉到一阵莫名其妙的烦躁。我连忙把目光从画面上移开,定了定神,转头看了看其他人。发现他们也是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应该也是和我一样感受到了这幅画的诡异之处。 我有些担心他们,连忙大声咳嗽了一声,把他们的注意力从那屏幕之上转移开来。 巧巧和阿雄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神态自若地转过头来看着我。但是花少的反应却相当强烈,当他的脸转过来的时候,我发现他脸色苍白,额头上全都是汗珠,甚至于连嘴唇都没有一点血色。 我赶忙走到他的跟前,拿了杯水给他喝。这时另两位也发现了他的异样,也着急地连声问花少怎么样了。 过了好一会儿,花少才摆了摆手,示意他没事,又连喝了好几口水,他的面色才渐渐恢复过来。他舒了一口气,摇着头说道:“我刚才怎么觉得自己好像是被那帮小孩子们带入了画中,四周围全都是缺胳膊断腿的人,妈呀吓死我了!” 巧巧跑去浴室拿了条毛巾出来,帮着花少拭去了脸上的汗水。花少则对她笑了一笑,点了点头。 我看在眼里,心中一阵疑惑,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妹的感情好像挺好,不像是一般大家族里见个面就要斗个你死我活的那种关系。还有那个阿雄,到底是个什么路数,我直到现在还搞不清楚。我打定了主意,今天晚些时候一定要跟花少打听清楚。这倒不是我这个人八卦,只是因为看这个情形,以后免不了要和他们在一起做事,当然还是要知己知彼才比较稳妥。 我问巧巧:“刚才我也有你哥的那种感觉,不过我看你跟阿雄好像都没有什么事嘛!” 巧巧笑了笑:“这画面之上有股子阴邪之气,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她指了指阿雄,“我和他都是练武之人,意志力肯定要强于普通人,当然没有那么容易就受到它的蛊惑。” 她又指了指我,眉尖一挑,接着说道:“我哥这反应,比较正常。倒是你,能够从那蛊惑之中逃脱出来,还能出声提醒大家,很不简单哦!” 我滴妈!这小姑奶奶说话实在是太有技巧了,明显地话里有话呀!既解释了自己为什么没事,又反过来直接就将了我一军。 我被她指着鼻子这么一说,竟然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来回答她。刚才我确实是感觉到了那幅画的诡异之处,不过我却能及时地清醒过来,没并有像花少那样陷入幻觉,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是我的意志力要比花少强些,又或许是这幅画对花少有着特别的影响,毕竟这是花少祖上传下来的东西。 看到我一脸的尴尬,花少急忙替我解围:“巧巧,不许无礼!你辉子哥是我请来帮忙的朋友,再说昨天他还救了我一命,你不应该怀疑他!” 巧巧这丫头似乎不怎么敢跟花少顶嘴,眉头微微一皱,撇了撇嘴,一脸不服气的模样,却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我忽然明白了,原来这小姑奶奶并不像花少对我那般信任。那么昨天阿雄做我的跟班,其实并不是来照应我的,而是她派来来监视我的,我的脑海里又闪过了阿雄眼中的那一丝狡黠。还有,那胖鬼子朝我飞过来,看来应该也是这小姑奶奶有意为之的了。她的目的应该是想试探试探我,看看我的身手如何。我估计这些事情花少也被她给蒙在鼓里头了,不然他一定会加以阻止的。 我心里面暗骂一声:去******!当初可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现在可倒好,竟然还怀疑到老子的头上来了! 这一次我居然没有生气,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在干笑了一声之后,我冷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三位:花少满脸怕我生气的惶恐表情,而巧巧和阿雄看着我的眼神里则明显地带着一丝戒备。 对花少,我根本就用不着解释,这小子比我肚子里的蛔虫还要了解我。但是这两位之前没有接触过,对我有所怀疑也属正常。我完全可以跟他们翻脸,然后拍拍屁股走人,这后面也就没有我什么事了,倒也落得个清净自在。但是我现在陷入华家老祖宗所设下的这个迷局之中,有一点无法自拔,我实在是不愿意就这么离开。不管是为了帮助花少,还是为了满足我自己的好奇心,我都要在这两位面前洗清自己的嫌疑。 我看着巧巧的眼睛,对她笑了笑,只问了一个问题:“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们被劫的时候,那个瓶子是在谁的手里?” 说完这句话,我就住口,不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