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是如此的甜美,以至于我在呆了五秒钟之后才回过神来,赶忙站直身体,摘下口罩,回答她道:“我就是,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叫白梅,上个礼拜刚刚来报到的,主任让我过来帮您……”话才刚说到一半,她突然就看到了我身后的那具打了开来的棺椁,一下子吓得将后边的那半句话梗在了喉咙里,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而此时我的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冒出了王冕的那首诗:“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眼前的这个叫做白梅的美丽女孩,身高大概在一米七左右,留着披肩的长发,大大的眼睛,细长的眉毛,高挺的鼻梁之下红唇鲜润,说起话来两边的脸颊上还会显露出浅浅的酒窝。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如同在月光之下盛开着的茉莉那般,身上散发出一种自然清新的魅力,仿佛让这间死气沉沉的实验室里一下子就充满了鸟语和花香。在这一瞬间,我甚至觉得就连边上的那具棺椁都立马变得可爱了许多。 甩了甩头,把自己从臆想当中拉了回来,我连忙拉过一张椅子,请她进办公室里头,坐着说话。我叫了几声,她仍然是一动不动,脸上满是一副害怕的表情。没有办法,我只好走过去在门口和她说话。 我问她:“你不知道主任要你来做什么的?” 她回答说:“主任说您在清理一些墓葬品,让我来帮帮您。”她说着指了指里面的棺椁,“怎么会有具棺椁在这里?” 又是一个被骗来干活的青椒!看着她那心惊肉跳的表情,我只觉得有一点好笑,要是连具棺椁都能怕成这样,那还学什么考古! 我伸手指了指那具棺椁,对她说道:“喏,这就是主任所说的那个墓葬品。” 没想到我话刚一说完,这姑娘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好像随时都会晕倒的样子。我一看也吓坏了,心说这小妞要是真倒了,我到底是扶还是不扶呀!这孤男寡女的,又是在单位里,若是被人瞅见,那还不得被八卦到死。我连忙把门关上,暂时让她看不到那具棺椁。 我问她:“你是考古专业毕业的吗?” 她点了点头:“我今年刚毕业,就咱们系的。” “呵呵,那你算是我的小师妹咯,我比你大两界,零一年毕业的。”我得先稳定住她的情绪再说。 “我认得您呢,军训的时候,是您领着人给我们送水的。”没有了那具棺椁杵在眼前,白梅好像略微镇定了一些,脸上又恢复了血色。突然之间,她似乎有点害羞的样子,脸上红扑扑的煞是迷人。 我记起来了,那时我是学生会主席,她那一级新生军训的时候,我是带着学生会的一帮子人给他们送水来着。奇怪当时我怎么没有发现在新生里面还有这么一个美人胚子?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当时一眼望过去,祖国山河一片绿,根本就分不清楚谁是谁。再加上一个个都晒得跟肯尼亚难民似的,哪里还能看得出个美丑来。 看到她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我要开始做思想工作了。其实我这个人平时做事的时候挺喜欢一个人的,这样比较容易集中精神,不受人打搅。只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特别希望她能够留下来陪我。 我先思考了几秒钟,然后对她说道:“小白啊,我看你好像有一点害怕啊。” 她点了点头,大概是联想到了房间里摆着的那具棺椁,大大的眼睛里边又流露出一丝惊恐的神色。 我继续说道:“这可不对呀,你学的是这个专业,这种东西之前应该也看过不少呀,怎么到现在还会害怕呢?要知道干我们这行,讲究的是一个胆大心细。今天正好有这个机会,可以给你锻炼一下,对你的业务水平的提高很有好处呢!” 看她还有些犹犹豫豫,我接着往下忽悠:“我看我们主任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来点你的名的,主要因为你是个新手,我估计他也是想让你练练。我刚进来的那年,一个人守着具明代干尸连续工作了一个礼拜呢。你别怕,我整天都会呆在这里。再说了,现在连棺椁里边有没有尸骨都还不确定呢,你可千万别被一具空棺给吓倒了,今后传出去被人家笑话。” 我开始觉得我堕落了!无耻了!猥琐了!****了!下流了!******怎么连那老头拿来对付我的流氓招数都给用上了。事实又一次证明,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在我的连哄带骗之下,那小姑娘终于硬着头皮跟着我进了门。不过她还是离那具棺椁远远的,好像生怕里面有什么东西会忽然跳出来似的。 我的心中暗自一阵窃喜,不过看她刚才吓成那个样子,我也不敢再刺激她,只是给了她一个简单的任务,让她在水槽那边处理我所挖出来的淤泥。 我挖出来的淤泥,要装在一个盆子里。然后白梅要用一个筛子,在水槽里不停地抖动,化去淤泥,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器物。我自己则戴上口罩手套,继续干那最苦最累的清淤工作。 你还别说,这姑娘倒也是个可塑之才,一旦专心干起活来,渐渐地也就不知道害怕了,居然还敢走到我的身旁,帮我换盆子。其实说白了,害怕这个东西,纯粹就是自己折腾自己,正所谓魔由心生嘛。 就这样连续三天,我们都关在实验室里,干着那件枯燥的重复劳动。这期间我充分发挥了油嘴滑舌的天赋,不断地讲一些笑话逗白梅开心,直笑得那小妮子花枝乱颤,渐渐地胆子越来越大,也敢帮忙我干一些清淤的工作了。等到后来,当我清理出了一颗头骨的时候,她已经能凑过去用小竹签挑出骨缝里头的淤泥了。 第四天,我终于接到了花少的电话。他告诉我,他已经协调好了各方面的关系,这一两天就会组织一支队伍,前往安阳考察。这里面当然也算上了我一个,我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很快就要脱离苦海了。说真的这几天一直得猫着腰做事,我的腰椎都已经快要断掉了。如若不是身边有这么个大美女陪着我,老子早就尥蹶子了! 果然第二天一早,老头脸色铁青地把我叫到办公室去,恶狠狠地甩给我一个传真。我一看,居然还是省级文物单位发来的公函,上头说组建一支考察队,考察安阳地区周边的古墓葬、古遗址的保护情况等等,我的大名赫然就出现在了那队员名单中间。我心说这下你拿我没办法了吧!我这可是因公出差,政府部门点的将。 老头问我哪来那么大本事,居然连这厅级单位都来点我的名。我笑笑说不知道,可能是他们随机抽的吧。 其实我心里是清楚这里面的道道的:我们考古这一行,最缺的一样东西,那就是钱。你不看那许多古迹,由于缺乏经费,没有办法得到很好的保护,一个接一个地消失。而作为一名考古工作者,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却毫无办法。 花少有着巨大的财力,他一定是搞了个什么基金,跟政府合作,这次考察一定也是他协调的结果。我的加入一定是这小子做的手脚,要不然就凭我这中级职称,哪个瞎了眼的能看得上我? 躲着老头那不信任的目光出了主任办公室,我跑去实验室里头,告诉白梅我马上就要出差了,剩下的活恐怕得她自个儿单干了。其实这几天我们已经清理完了绝大多数的淤泥,只剩下棺底那不厚的一层,再花个把天就都能全都清理干净。 想不到我才刚跟她说完,这小姑娘的眼泪刷得就掉下来了,搞得我又吓了一大跳。我心说不至于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才这么几天,还真就舍不得我走了?这充分说明了哥的魅力始终还是无人能敌呀! 好不容易把她给哄踏实了,一问之下,我不禁汗颜:原来这小姑娘的内心当中其实还是害怕得要死,只不过因为有我在,好像身边有了个依靠,再加上我又会讲一些笑话来分散她的注意力,所以胆子才略显得大了一些。现在一听说我要走了,留下她自己一个人去面对那具棺椁和里面的尸骨,魂都快要吓没了。 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安慰她,这一次的考察我是非去不可的。我知道名义上说是去考察,实际上是去寻找那传说中的昆仑镜。 我曾经问过花少:“为什么我们要找到那面神镜,就让它长埋于地下岂不是很好?” 花少回答我道:“现在看起来日本方面也在寻找这个东西。而且从他们能够来抢那瓶子这一点来看,日本方面也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他们一定也通过什么渠道在国内活动。俗话说得好,先下手为强!要保护那神器最好的方法就是我们先把它给弄到手。” 可是看着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我实在是不忍心将她一个人抛下,那老头指不定还要怎么蹂躏她呢。 把心一横,我拿出手机给花少打去了电话。当时的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所做的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后来整件事情的发展,既出乎我的意料,又让我不禁再一次佩服自己的英明神武。 结果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这天下午,当白梅关上主任办公室的大门,对着我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的时候,我清楚地听到那道门后传来的一阵雷鸣般的骂娘声。 就这样,我带着白梅这个刚走上社会的小姑娘,踏上了一段这辈子都难以忘却的旅程。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白梅先坐上了飞往郑州的飞机,然后又从机场坐了三个小时的大巴,终于抵达了安阳市。花少早就安排好了住处,我和白梅分别登记了房间,就住进了酒店。 稍微休整了一下,花少就领着我们去跟大部队会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