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原木,烟雾缭绕,已是仙中妙景,却闻流水鸣石,百鸟齐出,高山云雾之音。 雕镂有致,古色古香的阁楼之中,清源盘膝而坐,前面不远乃是一道轻纱隔帘。 其中可见一人,形态绰约,素雅端庄,怀抱一琴,那天籁之音正是其上而泻。 轻纱随微风而动,隐约间可见一张佳容,国色天香,温婉动人。 佳人轻抚琴,听君瑶台上。 “你可还记得这首?” 清源自来到此处,便一直听其抚琴,只是面容俱是不见喜怒哀乐。 “不记得了。” 烟雾浮动,轻纱跃飞。 一把三尺玉剑,剑尖直指清源要害。 清源丝毫不为所动。 只是突兀之间,剑尖另指。 “卑鄙。”良久,清源方才无语出声。 “论卑鄙,怎能及上你,若不是你师尊护着,昔日你便是我之剑下亡魂。” 清源闻言,目光再进那轻纱之中,语气却是冰寒似铁。 “往事何必再提。” “往事?清源,你入门不过三十载,也敢称往事?” “师姐是要师弟记得你已年过半百吗?” “铮!” 一声尖锐的琴音响起,清源只觉身体被一股锋锐之力击中。 冷哼一声,身形朝后跌落。 胸前一道血线划出。 轻纱之中,佳人身形微顿,却终究只是冷眼旁观。 “没想到,时隔多年,见面之日却是你伤我。” “不过是替妙玉师妹先讨回些公道罢了。” 清源惨笑一声:“这也是你不吭一声离开师门不愿见我的缘由?” “来人。”妙庵互换左右。 不多时,一列提着白玉外壳灯笼的侍女步入房中。 “带下去,扔到万国府,给他一个白衣身份,另宣告此人恬不知耻,当众攀权附贵,我,不喜之。” 清源却是将那柄不知何时扎入自己腹中的短剑拔出,也不包扎,也不求个解释,随着那侍女下去。 房中重新陷入了沉寂。 那浸染了清源鲜血的短剑无人自动,飞到了轻纱幕后。 一双清目望着上面的血迹,似笑非笑。 …… 是夜,万国府府门。 “谁人呼门,如此深夜,何故无端扰人清梦。” 门房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却是麻利地将府门打开。 却是见着一列黑衣雾灯侍女架着一位浑身血迹的男人。 阴风吹来,让门房顿时吓了个哆嗦。 在这秦城混迹,他自然听说过玉灯侍的传说,当下不敢放肆。 “不知深夜造访,有何要事?” “大司空有命,此人心术不正,攀权附贵,其不喜之,留于你万国府,赐白衣。” 门房一听大司空,却是脸都白了。 “诸位且慢,我去寻个能主事的过来。” …… 秦城南,一片楼阁庭宇之中,一班人马拥红倚翠,其中一人,黑白道袍,目光被那酒色混浊之气污了大半。 就听旁边一位身形臃肿,却气度不凡的华服中年举杯笑道:“此番还得多亏大师,才能杀了那东皇的锐气。” 那道人连连摆手:“贫道也是得大司空之助方能有此一功,只是眼下秦国还有二害未除,诸位还是要以民生为重。” “这是自然,只是先前听人说,回天馆的木道大师似乎有了法子解除这瘟疫之苦。” “我也听说了,还听说此行来人中,有一人是那大司空师弟,不知是真是假。” “哼。”那道人一声冷哼,“若真是如此,真的也就罢了,若是假,少不得贫道教训这黄口小儿一番。” “大师所言极是,如今这些后生晚辈是越来越不将礼法放在眼中了,是该好生教训一番。”一道青年人的清朗声音自楼梯中传来。 众人望去,之间一穿着寻常,眉宇间贵气萦绕的公子走了上来。 互望一眼,慌忙行礼。 “拜见二公子。” 来人正是秦国二公子固戎。 …… 一间有些昏暗的房间中,清源悠悠醒转,腹中却是一阵剧痛。 强忍住使用菩提白骨莲的冲动。 这种伤痛,反而让清源更加清醒。 打量了一番四周,却是眉头皱起,这四周怎么尽是些干柴堆垛,而且气味也是呛人至极。 倒是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人换过,腹部也被粗略包扎过了。 桌上还留着一封信。 撑起身体走到门前,推开。 一阵呼喝之声顿时清晰传入耳中。 只见这房子正前不远,是一处校场,此时天才微亮,却有数人已经在打熬身体。 见清源推门而出,几道目光落在其身上,有羡慕,有不屑,还有仇视。 清源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自己和妙庵不欢而散。 若是之前,自己大可一走了之,只是自己的师门任务……7问 看了看身上的白衣,清源默默叹了口气,拖着伤残之身往万国府总事处走去。 这是信中告知的流程。 万国府分白,青,黑三色执事,白衣为尊,需统领三青五黑。 执事之上乃是刺史。 清源现在便是一位一纹白衣。 纹记功过,各色分七纹,达者升色。 万国府,乃是今年岁初新立部门,意欲广纳万国人才,同流而进。 如今已有了不小的规模,各国能人异士也纷纷来投。 总事处,两列青黑各十五人分立左右。 还有一位黑衣坐着轮椅派最前,却无人有异议。 若是往常,得知有白衣要选帮手,这些青衣,黑衣之流自然是喜不自胜。 青黑之色,多不胜数,白衣却只有双十不到之数。 可是此时众人在等之人,在这短短半夜之间,已经将“威名”传遍了秦城。 总事处管事的见众人兴致低沉,不由笑骂:“你们这些个都是身怀绝技的,平时精明得很,怎么这时也犯了傻。” 众人不解,只有那轮椅中人偶有所思。 “你们也不想想,那人当街攀权附贵,恶了大司空,却仍旧没被大司空杀死,反而留下做了白衣,这是为何?” “莫不是大司空一时糊涂……” “我看你是要完。”管事哀叹,“也罢,你等各凭机缘,我也是随便一说。” 众人等了一会儿,就见一脸色惨白,犹如被酒色掏空身体之人走了进来。 不由观感再低几分。 清源却是不在意他人眼光,走到管事身前,将自己身上早就挂好的腰牌递上去。 “可以了,您可以随意挑选,这是他们的信息。”管事和颜悦色地递过一叠方纸。 清源却没去接。 他走到两列人的中间,也不去挑选,只是望着众人。 “我这人不想强求,若是有自愿追随我的,可以先出列。” 众人环视一周,却是无人应声。 正当清源准备说一人不选之时,他身前不远,一个轮椅缓缓滑了出来。 “龙湖江北望,拜见大人。” 清源扫视此人一圈,点了点头。 “可还有人?” 再无人声。 只是突然之间却从侧门扑进一人,跪伏在地。 “小人刘能,还望大人体恤收留。” 清源望去,却是一位身形瘦小,四肢粗短的男人。 那管事见到来人,也是眼光一寒。 “好得很,刘能,你进了那里,无色衣在身,这般作为是想找死吗?” 这时人群中一名青衣女子走了出来,同样跪伏在地。 “训诫有言,无色衣的确不能入选各项事宜,但是刘大哥不能选,却可以被选,只要大人肯发此善心,我便一同加入大人麾下。” 清源却是将目光从二人身上移开。 “既然没人,那就算了,我……” “大人!”刘能有些急了。 “砰!” 然而瞬间,他就被清源一脚踢飞。 “你是在求人还是在逼我杀你。” “你……”先前那青衣女子一脸悲愤地看着清源。 “怎么?你也要对我动手不成?” 清源淡淡开口。 “够了。”那名管事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清源的腿。 随即对那二人喝道:“刘能,你目无法纪,自己下去领五十军棍,高青衣,顶撞上司,落一纹。” 那刘能听管事这般言语,顿时气上心来,也不顾身上疼痛,悲呼不公。 “凭什么这黄口小儿一来便是白衣加身,我不服,不服啊。” 随着声音远去,江北望回头看了一眼清源,却见他神色并无变化。 “大人,你请继续挑选。” 清源摇头:“不用了,就他一人,应付些事,也够了。” 管事顿时有些为难。 “可是,这有些不合规矩啊。” 清源却是笑了:“我这身白衣,本来就不是规矩里能穿的,那刘能,也不是规矩里能进来的,我说的可对?” 后半句,清源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管事的表情。 “这……自然,既然大人都这般说了,那就依照大人的意思来。” “那就多谢了。” 将自己办好的副牌递给那位江北望。 清源用欣赏的目光打量了一会儿这位看上去年轻得过分的男人。 “你的眼光不错。” 江北望嘴角一抽:“多谢大人自夸。” “哈哈。”清源笑了笑,不过却牵扯到了腹部的伤口,只能悻悻作罢。 “拿着令牌,去案库找个有意思的案件来找我,我先去吃个饭。” 说完,留下有些凌乱的江北望独自一人在周围有些怜悯的目光中煎熬着。 “真是……有点意思。” 摸着手中的副牌,江北望有些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