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从未来过,也再不相见 打发走了顾华,言嵘这才松了口气,她担心后续还会有人来搜查不敢冒险,因此没有立刻将刀拿回来。 但是刚才她把薛城划伤了,薛城特意传了关百初的话回来,那说明什么?如果他真的想同她划清界限,大可不再理会与她有关的事情。而且她不信关百初分不清形势,让一个已经与薛继沣站到一起的人传话给她。 如果薛城只是在佯装与她交恶,那他到底是想做什么呢。她是不想离开让薛城一个人面对以后,可若他执意如此她也不是不能走,他总得跟自己说明白了,两人才能好好合作吧?事到如今,薛城又岂会不知她是什么样的人,她并非不能吃苦不能冒险啊。他现在这样真的很让人费解,她好像被排除在外、看不懂他了。 “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想去看他?”长歌很不解,她现在觉得薛城讨厌极了,从他从幽州回来之后便愈发变得奇怪和陌生,对公主的态度也是一千丈,请他赴宴道歉也不情愿来,还甚至在教坊司当众给公主难堪,浴佛节的时候一直等他到快天亮,公主最后是淋着雨回来的,刚才还意图欺辱公主,她反正不愿意再同薛城有任何瓜葛了。 “可是,关百初的话是他带回来的,他也算帮了我们。” “公主,那也说明不了什么啊,或许只是他一时心软呢?他既然已经明确说了自己无意争斗,咱们何必再同他有什么瓜葛。” “那你留在此处等我,我去看看他的伤势。”“唉,”长歌心里嘀咕,公主去了她能不去么,即便陪着言嵘去了,她也是站在房外不肯再往里面去一点点。 李江正在里头给薛城换药,刚才他匆忙换了一身衣裳,伤处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薛城见她来了,眼皮略抬,“公主大驾光临,倒是令我这蓬荜生辉了。” 言嵘没有理会他言语里的讥讽,“我来看看你的伤如何了。” 李江很有眼力见地没有继续包扎,寻了个借口便溜走了,还顺手给他们带上了门。当着言嵘的面,薛城也不好总是呵斥李江这家伙,只好自己拿了绑带和药粉继续。 “要不我来吧?”言嵘坐下来。“不用,”薛城转过身去解开衣服袖子,“公主难道不觉得来的不巧吗?”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言嵘,“我没想到你是为了给我传话。”“千万别说对不起,本王受不起。”薛城语气仍是冷冷的,李江刚才先调了药粉,却忘记先给他解开衣服了,他现在右手臂不能动弹,单手解纽扣还是有些困难,尚衣局弄的这什么扣子,复杂死了,不能弄个简便些的么。 “我当时真的太害怕了,没有细想到这一层。你可以骂我笨,但不要这样和我说话嘛。你之前说得那样绝情,也否认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们关系不明朗的确让我很为难,我不能让自己处在那种糊涂境地做出不忠于自己内心的选择。” “内心的选择?公主心,不是只有大梁没有自己的么。”他忙着解扣子,忙碌间隙还向她投来了讽刺的眼神。 言嵘淡笑了一下,“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本王可没有夸你,少会错意了。” “还是我来吧,”言嵘看他解扣子非常费力,忍不住提出帮忙,见他不动只好自己站起来走至他面前去,薛城只得停手。 他的伤处位置偏上,如果只解袖子的盘扣可能看不到伤处,也无法换药,言嵘迟疑了一会,“那解衣领吧?” 薛城挡开她的手,“罢了,本王等会再换药,你有什么事还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别耽误我功夫。” 好吧,言嵘坐回原地,“殿下近日以来对待言嵘诸多不满与冷漠,言嵘倒是无所谓,但是言嵘身在东京,便不是自己一个人,言嵘代表了大梁,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不能侮辱大梁,大梁是我的底线。” 薛城冷漠,“本王性情恶劣不守规矩得很,如有冒犯公主海涵,没什么其他事了吧?” 言嵘只能长话短说,“现在没有旁人,你告诉我真心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什么都不告诉我的话,我没有办法帮你啊。你不用担心我留在这会有危险,之前那么多次危机我们不是都安全挺过来了吗,我不是只能躲在大家背后等着被保护的,我不怕吃苦我也扛得住磨难,我们一起面对不是更好吗。” 她是可以,她也有能力一起面对风雨,可是他不想啊,她王兄也不会愿意把妹妹丢在异国他乡受苦,他已经答应过梁帝会送她回去,虽然平时他不怎么守礼,但和她有关的事情他不会失约。 “本王要你帮什么?”薛城投来疑惑的眼神,“本王与陛下如今早无争斗猜疑,公主此举莫非是在挑拨我二人关系?” “既然如此,你刚才为什么要给我带话,直接告诉你亲爱的王兄陛下不就行了?还有,刚才顾大人想找的东西被你拿走了吧?”不然顾华怎会如此轻易就能被打发走,言嵘不清楚薛城到底为什么一直在扯谎不肯坦白,他到底有什么打算,连她也不能坦白么。 “本王只是知恩图报罢了,那个侍卫救过我一次,我还给他而已。”薛城弱了些声音,希望言嵘能够别再追问,“不过你刚才藏的是什么,应该不是那个药丸吧?” 关百初救他?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关百初一直跟在她身边啊,几时能救薛城?难道是在月城的时候,那也不对啊,月城当时能有谁对薛城不利,驿站刺杀也是出了月城,关百初跟在她身边之后的事情了。 等等,不会是关百初在行刺的时候救的薛城吧?箭在弦上了他如何能救下薛城呢,言嵘一开始想不明白陆望都被弄得重伤昏迷,薛城是如何轻伤离开的,现在这么一想倒是符合逻辑,关百初那个傻子怕真的伤了薛城她会伤心,所以自己主动请缨过去刺杀,不行,她得想办法救他出来,虽说希望渺茫但至少得试一次。 她心里盘算着没有听见薛城后面那句话,薛城不耐烦的又重复了一遍,“没听到我说话么,那你有事就先走吧。” “啊?”言嵘反应过来,“我藏的是刀。” “梁刀?”薛城想了想,关百初军户出身,有刀自然不奇怪,但他没问她到底藏在何处,“既然你们大梁的规矩是人死即收刀,那你何必在他刀上刻字,反正他早就活不成了。” 一码归一码,战死或退伍需要归刀这是规矩,可在英勇战士的刀上刻字表彰亦是规矩,有些人可能刻字之后不久就牺牲或者退伍,但这并不影响刻字表彰的意义,哪怕其时间短得只有一天,存在便有其存在的意义,不能因为时间长短、有没有价值就否认或省去不计。 但是言嵘没有解释,“我会救他的。”不让他的刀登时便失去主人。 “就凭你?虽然你如今暂时洗清嫌疑,可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要怎么插手我们大虞的事务?公主在前面不懂事不要紧,就是可惜了后方替你收拾烂摊子的人了,某些人的牺牲也全白费了,不过那与我无关,公主自便。”薛城话里赶客意味很足。 言嵘只好说到最后一件事,“刚才的茶水里真的有毒,那是一种名为柳叶眉的茶叶,有剧毒无法饮用却可驱虫培花,我是打算用它来浇花的,没想到被你喝了。” “是么,”薛城不以为然,他就从未听过这种茶叶,肯定又是她跟上次一样胡编乱绉拿来哄骗他,“本王不稀罕你的吻。” 言嵘简直没办法继续跟他说话了,只好摊开手掌道,“你大可不信,但我可提醒你,此毒若无解药,三日之内运功便会毒发攻心而亡,三日之后肠穿肚烂七窍流血,解药在此要不要随你。” 薛城盯着她手掌之上半开的小盒子,“条件。” “帮我救他。” “那本王就不要解药了,”薛城气得心里直翻白眼,好不容易撇清的关系又让他掺和进去?不就一个小兵,如今他还不是了,他既然对大梁忠心耿耿的那就让他舍生取义好了,再搭人命进去救个半残废他脑子有病吧。 三日之后毒发身亡也比这强,再说他就不信整个东京城找不到一个大夫郎能解此毒、寻不到一份解药。 “你曾经答应过我,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帮我做一件事,我现在就让你做。”言嵘神情坚定,她已经把话说得如此明白,薛城依然不肯松口,或许他帮忙真的只是不想欠关百初的人情而已,既然如此,她就不打算留下来了,但在走之前她得把关百初救出来。 薛城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她当时就说要留着这件事以后再用,“你这是在为难本王。”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如果逸王殿下不肯施以援手,那言嵘便将今日之事铭记于心,来日定当奉还。” “你要挟我?”薛城挑眉。“正是,”言嵘丝毫不惧,一字一句说得稳当。 “这里可是大虞。” “那又如何,殿下以为我会怕吗。” “恕不远送。”薛城直接拒绝下了逐客令。 言嵘微笑起身,“殿下若是执意不肯,那就别怪我向陛下告密了,就说你帮助大梁刺客传话给我,你猜陛下心里对你这个弟弟又会是什么态度呢。”就算他是真的投诚,薛继沣心也未必信他,她再这么添油加醋薛城就没得玩了。 “可以啊言嵘,狠辣果决有点嫡长公主的意思。”薛城站起身同她对视,言嵘矮他一个头的高度却瞪向他毫无惧色,气定神闲似乎毫不在意这场对峙的结局,可她知道输了就救不走关百初,所以她不会输。 反正无论真相如何,薛城说的是不是真话也已经不重要了,她要回去了,从此以后山高路远再不相见,就当她从未来过大虞,也没有遇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