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椿筠每日在家中,如癫狂了一般,一触便是浑身怒火。 她怎能咽下那口气? 她的儿子不肯叫她母亲,却偷偷叫那外室为娘。 她的夫君,在她离家回来后,再无一日踏入过她的房内。 她的婆目指摘她,多年离家,不管不顾。 她辛劳多年所赚的钱财,统统都握在那外室姨娘的手中! 她的父母亲,要她打掉牙齿吞下肚…… 毕竟如今,她已人老珠黄,若是丢下拥有的一切,这世间就再无容她之地! 黎椿筠,恨不得杀掉他们,所有人。 所以,昨日才会在儿子,恶狠狠的叫她‘死婆子’‘滚出我们家’时,发了狂似的揪住儿子一顿扇脸。 但是,她不过孤身一人,势单力薄。 所有闻声赶来的向家人,包括那姨娘,都将她拉开。 而她的儿子,化身恶狼,扑向了她—— 这一次,没有人拦着。 黎椿筠受了不轻的伤,躺在床上死死的盯着床帐,如同死了一般。 姜晚澄登门拜访,自然是被向家拒之门外。 但她早就有备而来。 “我家恩师,托我向师伯转交一样东西,这样东西比较稀有珍贵,所以绝不能假以他人之手,务必亲手转交。不然,若是师伯拒之,我便只有还回去了。” 姜晚澄捧着一个长长的条形盒子,这盒子里其实不过是她买的一些细软之物,可是在旁人看来,却不知里面是怎样之前的东西。 向家人眼睛都亮了。 自从黎椿筠从天下第一绣庄退身回家后,家里便少了最大的进项。 向承煾这几年也做过几样生意,但回回都是小赚后,便又赔的血本无归。 好几次,都险些倾家荡产后,他便老实了下来,只每月乖乖等着黎椿筠寄回来的银子,一家人也能过上不错的日子。 可黎椿筠回京后,她便没用了。 每日像个火炮筒似的,一点就燃,更别提让她继续出去赚钱了。 向承煾如今觉得她,简直就是个蛮横不讲理的泼妇! 没想到,还能有人亲自送财宝上门? 既然是稀有珍贵的东西,而且还是这么大个盒子,一定能值不少的钱吧? 向承煾听闻此事后,立即前来将姜晚澄几人迎进院内。 不过,一想到黎椿筠如今的状况,向承煾脸上还假惺惺的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位公子有所不知,不是我们不让你见人,而是你们今日来的实在不巧。我家娘子,昨日不慎摔了一跤,所以如今这脸上身上,都是青瘀,确实不能见人。” 姜晚澄装作并不在意的样子,反道:“那我来的,岂不是正好?师伯既然受了伤,我自然应该再送些礼节才是。拂雪?” 拂雪上前来,听了姜晚澄的吩咐,转身便赶紧去了街上。 向家人一看,这婢女的模样和规矩都如此大家做派,通身像个贵门的姑娘似的。 连婢女都如此了,这气貌不凡的公子,岂不是出身很高? 这上京城贵人满地,不知他们究竟是哪家的? 一旁站着的姨娘眼珠子一转,脸上瞬间堆满笑意,上前忐忑着开口问了句:“不知这位公子出自何处?为何从未听闻姐姐说过,她原来竟有过什么师妹或是师弟什么的?” 姜晚澄眼神冷漠的看向眼前头戴珠翠,身穿绸缎的夫人,微微蹙眉:“你是何人?我只听闻师伯夫家是家中独子,你瞧着也并非姑姐做派,反倒像个姨娘。可姨娘,为何能身穿正红,头戴珠翠?” 向承煾脸色微变,一把将那妇人扯了下去。 也不管那妇人此刻脸上的神色有多尴尬,还低声喝斥道:“滚下去,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儿?” 那姨娘气的脸色又红又白,却仍只得来姜晚澄更加鄙夷的目光:“你们家好没规矩!姨娘也可以叫太太为姐姐了?既然师伯身体又恙,这姨娘不说侍疾,竟还能满院子到处乱跑!像个主子似的,还能凑到客人跟前!真是笑话!” 这句话,自然惹得向承煾父子心底都动了怒。 她是个客人,若只是刺两句,他们也觉得没什么。 但如此当着全家的面指责他们,那也太多管闲事了! 他们盯着姜晚澄,还有姜晚澄手中的那个盒子,眼中的冷意,像那狼子的野心一般,昭然若揭。 史奕跨步上前,挡住了姜晚澄大半个身子,他捏着拳头,身形高大魁梧,目光睥睨怒视,这才让向家人清醒收敛了许多。 向家人似乎不想再让姜晚澄进去看黎椿筠了。 但是拂雪抱了一堆的礼,摇摇晃晃的上门来。 向家人这还哪有什么顾虑? 骂两句便骂两句吧,反正也少不了两块肉! 大家热热闹闹的将礼物都收了下去,这边自然没人管姜晚澄他们了。 向家人指了个方向,姜晚澄便自己寻了过去。 拂雪在身后说:“姑娘,奴婢买的首饰都是路边摊子上的,一百文钱,买了十样。还有一些布匹,都是陈年旧布。那些糕点,都是昨儿个没卖出去,甩卖的陈货,一些补品都是捡着便宜或是假货买的……” 反正买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总共就花了二两银子。 姜晚澄赞道:“好拂雪,回去有赏。” 掀开门帘,姜晚澄看见了躺在床上的黎椿筠。 这便是她,上一世的师父了。 教她刺绣,教她人生之道,也是在庄子上给了她诸多温暖之人。 上一世,姜晚澄原本计划,在回端王府的途中,与孟行知里应外合的逃离魔窟。 黎椿筠早就暗中察觉。 但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给了姜晚澄一些银子偷偷缝在衣服里。 虽然姜晚澄最后并未得偿所愿,但黎椿筠对她的恩情,她一直铭记在心。 这一世,黎椿筠仍在泥潭深渊里挣扎,但这一切,尚且都还来得及! 姜晚澄一定会将她拉出来,让她不再走上上一世那般的绝路。 黎椿筠躺在漆黑发霉,还有一股臭味的狭小房间里。 便是拂雪,都扫了扫眼前的气味,轻掩着鼻息,回头问姜晚澄:“姑娘,戴个面纱吧?” 姜晚澄:“不必了。进去吧。” 上一世,她被张赫宣折磨的时候,可住过比这环境还差数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