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澄惊讶不已。 “当然不!我只是……只是有些意外,陛下原来还是一个如此重情之人。虽然后宫的女人,当然都是越多越好,可是,自古以来,也并非没有只求一人的皇帝。不过……这很难,而且于你政途,并无益处。你可明白?” 宫尔鹤明白姜晚澄的意思。 那些只求了一人的皇帝,大多政途平庸一世,毫无建树。 皇帝不只是一个人的皇帝。 他是全天下的皇帝。 若有抱负,只凭一个整日只在宫中待着的皇帝,是根本不可能成事的。 宫尔鹤点了点头。 “我想要一统天下,就必须要牺牲自己的情愿,我明白。嫂嫂,我知道怎么做了。” 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宫尔鹤当即就在名册上圈了好几个名字。 看到这些名字,姜晚澄心中却是沉甸甸的。 她知道,做个皇帝不容易。 做一个拥有远大抱负的皇帝,更是需要牺牲。 只是,这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既然决定了,也没有什么好委屈的。 那些女子,又何尝不是为了家族,牺牲了一世了? 姜晚澄看着这些名册,问道:“你想让谁做皇后?” 宫尔鹤抬头看向姜晚澄。 他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了姜晚澄另一件事。 “嫂嫂,今日我见到稚宝,心中有些神动。若是她能进宫伴我左右,或许……我的日子能多些欢喜。你可否帮我问问她,她可否愿意伴君一侧?” 他不愿意逼迫稚宝,所以才让姜晚澄去问。 姜晚澄着实惊讶到了。 “你们兄妹俩!还真是!” 姜晚澄没说出口的是:都喜欢大梁的人,还真是冤孽! 不过,这不也正好佐证,他们兄妹都是那重情重义的? 只是这样的人,多吃重情的苦。 若是遇到一心人,像她与阿晏这般,倒也并非不能得偿所愿。 可若是,一生也未能遇到呢? 将是如何凄苦孤寂的一世。 姜晚澄心中不由几分酸涩。 她自然答应了下来。 稚宝听闻后,吓了好大一跳。 素来端庄的她,此刻也失了态。 “我?陛下,要我……?进宫,伴君侧!?” 她甚是惶恐,甚至有些不安。 姜晚澄安慰她。 “你不要紧张。若你不愿意,他也不会强迫,就当没有说过此事。” 稚宝的脸色这才又红润了许多。 她很是疑惑,“可为何……是我?” 姜晚澄摇了摇头。 “许是,有些少年情谊吧?他向来重感情,如今就算是成了一国之君,对我和他阿兄,也依旧一如既往的尊重。你也瞧见了。” “可是稚宝,他也很孤独。” “从前我们还能住在一起,每日说话,一起吃饭,可能他并不觉得如何。但是自从回到望都,他的身份翻天覆地的改变。如今与他唯一血脉最亲的妹妹也成了婚,搬出了皇宫……” “那个皇宫,就剩他一人了。” 稚宝:“可是……我能作什么?” 姜晚澄:“陪着他吧。” 稚宝呆呆的听着这些话,实则心中早已是兵荒马乱。 自幼时,她便一直瞧得见那人…… 因为,爷爷是他的老师。 所以,她见他的次数,很多很多。 见到过,他在窗下刻苦读书的模样。 见到过,他在风雪中也要舞刀射箭的样子。 见到他,他在看见雅姐儿或是晋王妃时,脸上才露出的那抹笑意…… 廖稚宝一直都记得。 她本以为,此生都再也见不到他。 就算来了望都,也从不敢奢望,以她身份不能奢求之事。 所以,就算今日见着他的人,她也只是胸口一滞,连一眼也不敢再多看。 可现在,晋王妃却说……陛下想要她进宫? 他一个人在那深宫,他的孤寂,无人知晓,无人能解。 而她,能去陪他…… 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呢? 她甚至再三反问自己,陛下他,当真需要她吗? 廖稚宝原本死寂的心,这一刻竟起了涟漪。 自阿爹阿娘死后,她对余生,除了要孝敬阿爷之外,再无旁的欲求。 可今日,她突然心神晃动,竟有了心思。 廖稚宝去见了廖老。 她哭着跪在地上,将自己的惶恐和羞耻之心告诉了廖老。 廖老含着泪摸着她脑袋,“我的阿宝,这又有何羞耻的?你敢讲真心说与阿爷听,阿爷很欣慰。就算如此,你不试一试,会如何知道,他会不会是你所求呢?就算将来所得,不如你今日所愿,但至少,你今日不悔。” “稚宝,阿爷希望你余生能开心幸福,知道做人的快乐。” 稚宝懵懵懂懂的望着阿爷,荒芜的心中,好似终于渐渐生了春草。 半月后,稚宝进宫,做了御书房的掌事宫女。 三月后,后宫陆陆续续,终于开始充实了起来,进了新人,有了热闹。 不过,许是因为还未册立中宫,所以中间闹了几次荒唐事。 但温初帝可不是那良善,且好惹的皇帝。 他至今还未宠幸过任何嫔妃,又如何会允许她们在那里,为了后位而上蹿下跳的? 整顿收拾了几次,就都老实了。 但渐渐的,宫中却传出,温初帝不能人道的谣言。 风声越演越烈,最后连民间也有了传言。 温尔雅还写信来问廖稚宝。 稚宝看着信纸上的字,觉得荒唐而又好笑。 一张俏脸,也嫣红如霞。 还没来得及收起,就被身后人给抓了起来。 “我哥哥,是否真的如传言中那般不能人道?你每日都在他跟前,与他朝夕相对,左右不离的,若有机会,替我解个迷……?” 宫尔鹤自然气的脸都绿了。 “朕瞧她,如今是因为身怀有孕,所以才闲的想找事挨训了!” 廖稚宝惶恐的跪在地上,埋头:“陛下恕罪。这不过是公主写着玩儿的,她也没有别的意思。奴婢也知错了,不该同公主妄议陛下的隐晦之事。” 宫尔鹤伸手,将她下颚抬起。 对上那双如剪秋水一般的眸子,他眯了眯眼:“莫不是,你也以为,朕不能人道吗?” 廖稚宝一张脸绯红,像是烫熟了似的,磕磕巴巴的答不上话来。 她以为什么? 她怎么敢以为!? 陛下这是把刀架在她脖子上的问话呀! “奴、奴婢……陛下,您饶了奴婢吧。” 宫尔鹤这回却并不想饶她。 世人都可误会,唯独她不行! 他将人拉起,转身在一旁的榻上坐下,然后将稚宝坐在他的腿上。 稚宝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他死死摁着不能动弹。 片刻后,稚宝惊骇的瞪大了双目。 温初帝凑在过来问她:“怎样,朕究竟是不是,不能人道?” 廖稚宝急得眼泪泫然欲坠,心慌意乱的对上温初帝的目光。 “陛下究竟为何……要如此……对奴婢?” 明明,她只不过,是个掌事宫女罢了。 他如此越矩行事,又是何意? 难道,他想收了她? 想让她,成为他后宫的那些女子? 可温初帝却说:“你还不明白吗?稚宝,朕在等你,能成为朕妻子的那一日。” “朕知道你在编录女子百科的书籍。所以,朕在等你。” “若是你的书册能通过翰林院,你就是名流千年的女大家。即便是朝中有千万张嘴拿你的出身和家世说事,朕也能堵住他们的嘴!” “你是大梁人,如今更只是一个平头百姓。但是朕有耐心等下去,等你发光,等你凭着自己本事,能站到朕身旁那一日。” “朕在为你守身如玉,难道你还不明白?” 廖稚宝呆若木鸡的望着温初帝。 实际上,她心如鼓雷,就连自己都能听见,自己此刻究竟有多紧张。 阿爷,我好似真的遇见那个人了。 就算将来,他会变成千篇一律的帝心,但至少此时此刻,他仍是我的一心人。 廖稚宝哭着笑了,她回答了宫尔鹤:“好,陛下。奴婢不会辜负您的真心的。” 二人对视着彼此,一笑后,紧紧相拥在了一处。 或许,帝王想要洁身自好是个笑话。 但是,他在努力,想要将一心,只给那一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