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琥珀
死鸡躺在热汤里泡澡。 虞乐与薛新坐在杌凳上替它拔毛。 “这个地方治安不好,等我回去安顿好,来接你走如何?”虞乐瞄一眼薛新,手上动作不停。 薛新拔毛的动作慢下来,埋头苦涩一笑:蜀地吗? 太明亮了,她已经变成阴沟里的老鼠,只喜欢躲在暗处。 离开舒适的环境,她会死的。 薛新未答,岔开话题:“下午我去探探消息,看那人何时肯走,等他走了我再替你买马。” “谢谢。”虞乐感激她如此上心。 “十五上元节,抓紧时间其实能赶回去。”薛新还是担心,“不过你大病初愈,我本人更希望你休养一段时日再走。” 抛开虞氏不论,迟迟没人肯来救援,或许大家都不希望她回去。 虞乐细声轻叹,如果可以,她还真想就这样消失不见,可是遗憾,为了虞氏她必须要厚脸皮的赶回去。 “你放心,我也知道自己身体状况,不会因为着急就胡来的。”虞乐懂得让自己身体卸下疲惫,除非何慕像狗一样死咬不放。 晌午,客栈做了几道在富人眼里如腌臜一般的好菜。 呈上来时,品月脸色都变白了,只有身边的小乞丐双眼放光的偷偷吞咽。 何慕朝小乞丐招招手,“过来。” 小乞丐直接被品月推了过去,他出于本能,浑身紧绷。 他的警惕太过明显,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何慕不以为然的笑笑,拾起筷子夹了鸡肉放进碗里,“坐下吃。” 品月双手在袖笼子里来回玩弄,余光扫向圆桌,心里哀叹。 果然啊果然,公子瞧不起这些菜! 在他眼里,这是乞丐才配吃的。 也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何时吃过这些? 当然,她也没吃过。 小乞丐落坐何慕旁侧,伸手抓肉时,何慕将筷子挡在他碗口,“从现在开始,你要学会堂堂正正的做人。” 小乞丐垂着脑袋偷偷瞥他,懵懵懂懂地握住筷子,不太灵活地使用起来。 何慕没有悉心指导他,只是淡淡地开口,“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 小乞丐兀自用筷子刨肉进嘴,没有回复。 品月眉头一拧,轻咳起来。 要不怎么说他是乞丐,命真够硬。 小乞丐哪里懂,直到后背被品月抡上一拳,他终于抬头,咽下嘴里的肉,脑袋摇成拨浪鼓。 何慕示意品月收敛,转眸看向小乞丐,简单思量下来:“琥珀,记住你的新名字。从今往后,听我的话,你不会挨饿,也不会挨冻。” 小乞丐眸光闪动,他终于张嘴发声,“琥,珀。” 何慕望向他纯粹无知的眼睛,给他确定:“琥珀。品月会帮助你,照顾你,以后你就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如何书写。” 被点的品月在内心惨叫一声,不得不欣然接受。 就当提前适应咯,反正以后夫人会生小公子,到时候才有经验之谈。 芰荷将马交给掌柜拴绳,回房复命。 何慕见人到齐,单刀直入道:“你们用过午膳,带着琥珀一起上船,直接开往青玉城,到小苑与桃夭他们会合。” 芰荷刚来:琥珀? 她问:“那公子呢?” 吩咐她买马,该不会是要独自骑马走? 品月也附和:“婢子与芰荷乘船离开,公子与夫人不就落下了?” 虞乐一心躲他,如果不制造离开的假象,她这辈子都不会出那扇门。 他们之间不单单是隔着世俗礼教这样简单,更是有无法开诚布公的秘密。何慕深知虞乐对自己的芥蒂,不得已出此下策。 “你们不走,夫人也不会走。”何慕言简意赅,“看护好夫人的聘礼,若有丢失,我不再宽恕。” 两人双双道是。 青石板路一半湿一半干,光透过缝隙稀疏落在逼仄的小巷。 薛新从里头出来,看着豁然开明的街道,斜对面便是镇上唯一的客栈。还不等她暗中访问,敞开的大门中走出一行人,为首的还是那身白衣,用玉簪挽过一半的青丝,走起路来,利落大方,衣袂飘摇,周身散发着矜贵之息。 身后跟着两名侍女,一个手抱两卷画轴,一个牵着六岁大的男孩。 男孩不再脏乱,不过衣服布料比不上那两名侍女,是最普通的布襦。 薛新陷入沉思。 他腰间玉佩温润脂白,是上乘和田玉。白衣材质柔软发光,又是精细低调的重工。虞乐那只玉貔貅翠如绿羽,玉润细腻,是绝佳的独山玉。 他的身份到底有多尊贵? 为了找到妻子可以不由分说的杀人,转头却能好好的收留弱小无助的乞丐。 他的性格到底是好是坏? 又对虞乐是什么样的感觉? 四个人一路朝镇外走去,街上的人都忍不住去瞟。 薛新悄声跟上,到客栈外摆摊的大娘身边,自来熟一句,“我们镇上何时来了这样的人?” 大娘看着扬长而去的几个人,“就前天来的,在街上见个人就问话,见个人就问话,是在找一个女娘,为此还杀了醉仙坊的女妓!” 薛新故作惊讶,“啊?这样恐怖,那女娘是逃犯不成,让他们这样大费周章地找,眼下出来,可又是有线索要去盘查了?” 大娘摆摆手,忍不住全抖出来,“谁知道那女娘做了什么,不过我刚听见,他们是退房。镇子就这丁点大,两天都没找到人,他们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薛新沉默下来,看向镇头那方,早已不见人影,她谨慎小心地走到镇头门楼,果真瞧见四个背影。 院子里,虞乐闲着也是闲着,干脆从竹编椅上起来,舀水浇花。 薛新的住处不大,与县上的住户差不多。院子大概两厘地,左侧有篱笆,种着矮株花,长出新叶,各有不同,连墙面也攀过蔷薇藤蔓。右侧有个多层木架,摆放着各种东西,旁边就是晾衣杆,晒着她的衣物。 屋外右边搭着棚,有个小灶台,一个大水缸,架上摆放着厨用东西。 薛新回来将门阖严实,脸色红润,微微喘息,“他走了。” 虞乐怔怔,很快反应过来,惊喜流露眉宇,“真的吗?” “我一路跟紧他们,见他们到郊外大河就上了艘船。” “是船没错,他们走的水路。” “我等船开才回来的。” 虞乐心底的乌云终于消散,粲然一笑。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