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守寡倒计时
林臻闻言,险些没笑出声来。 “三妹妹不忍父亲做小伏低,那不如你去嫁好了,我与长姐虽是姐妹,到底不是一个娘,不如你同她一母同胞来得亲厚,想来就算日后长姐后悔了,看你在国公府过得好,也不忍将你得到的一切都抢回来的,是吧?” 这话说得尖锐,林三小姐当场噎住,小声咕哝道。 “我……我才刚笈笄,还小呢。” “一家子同气连枝,大祸临头之时,谁管你小不小,只问你姓不姓林。” 话说到这份上,在场人也听得清清楚楚,大家都怕被林棠连累,这才推了林臻出来,此刻也不免心中各有思量。 他们愿意在这收拾这个烂摊子,可他们没忘自己为何在这里收拾烂摊子,更不想被这个烂摊子持续连累! “林棠此举是咎由自取,有人替嫁已是仁至义尽,若一再隐瞒,日后东窗事发,那才是大隐患,既如此,不如壮士断腕!” “何况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且不说位高权重的裴国公,光是那裴三公子。”林三叔说到这里,不知想起了什么,连忙打了个哆嗦:“那才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他是林家专营官场最深的人。 说着,便朝着林父深深一揖,劝道:“大哥,亡羊补牢,时尤未晚。”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登时将正厅吵得一片乌糟糟。 “够了!” 最后是林父一拍桌子。 他先是上下打量了林臻,好似今日才将她认清楚一般,语气意味深长:“为父竟不知,你何时生得这般伶牙俐齿。” 林臻没有说话。 他又抬手指了指林夫人,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养的好女儿。” 待到天黑以后,林家放出去寻找林棠的几路人马都空手而归时,林父才只好邀上了更懂官场深浅的林三叔,连夜去了裴国公府请罪。 待得他从裴国公府出来时,还连连对着即将关闭的大门作揖告罪。 凉风习习的夜晚,他后背却贴了一整片的冷汗。 回想起方才与裴国公的会面。 林父简直不敢想象,若自己当真听信了林夫人之言,将林臻冒名顶嫁,等婚事一过,自己这脖子上的脑袋,还在不在? 他赶回林府时,天才微亮,林臻尚在睡眠之中,就听见主院传来了林夫人的尖叫声,后来听丫鬟们碎嘴。 才知是林父将林夫人从被褥中拖出来,连打了十来个巴掌。 林三姑娘哭哭啼啼跑去拦,又受了父亲窝心一脚。 婚事就在三日后,再准备新东西已经来不及了。 林臻再不能任自己病下去,她当年被送到乡下之时,同村中一个老郎中学过医术,也不用求人,自个儿给自己开了药方,让谷雨抓了药来,自己每日按时喝药养病。 林家为林棠预备的嫁妆都是现成的,毕竟是嫁去裴家,林棠又是林家最得宠的女儿,因此嫁妆格外丰厚,林臻也就接手了这些嫁妆。即便如此,从裴家回来之后的林父,又咬牙将城外的好几处庄子,多多添入了林臻的嫁妆之中。 众人闻风知意,后宅女眷们也纷纷送来贵重的珠宝首饰做添妆。 陈氏前日已送过添妆,这几天特地回了娘家,替林臻打听了有关裴国公府的后宅内情。 “阿臻,你那婆母,只怕比我的还要难相与几分!” “裴夫人素来眼高于顶,前头两个儿媳都是挑的高门贵女,都得天天到她檐下站规距,更何况林家?当时林棠爱慕三公子,闹得满城皆知之时,她就一百个不愿意,说林家门第,进门也得做个洗脚婢!” 这事林臻听说过。 “后来这桩婚事被裴国公点了头,她扭头就将自家侄女接到身边来,那侄女有爹有娘,却在公府长住,她也迟迟不肯说亲,可大公子早逝,二公子妻妾满房,四公子又还小,她打的什么主意,你心里要有数。” 陈氏说到此处,已经唉声叹气。 “再说那裴三公子……” 因林臻去年才接回来,对金陵中事并不知晓,因此陈氏便从头说起。 “他出身名门,又得了副得天独厚的好皮囊,如今年纪轻轻便官拜高品,可身边却半个通房侍妾也无,寿夭啊,这哪里是夫婿,分明是天上掉下来的星宿!” “可既是星宿,又如何不心高气傲呢?据说裴家备婚这几日,那裴三公子连个面都没露,连在官署住了一个月,可见对这门婚事并不满意。” …… 成亲之日转瞬即至。 凌晨时分,便有喜娘陆陆续续进来替林臻挽发装扮。 接下来,就是迎亲,上花轿,入裴家,嫁娶是人生大事,一通繁杂的礼节走完,总算在天黑之前,送入了洞房。 春夜雨浓,凉风幽幽。 然而外头的喧闹恭贺声却如热潮涌动,林臻独自坐在偌大的婚床之上,感觉自己快被这满头珠翠压断了脖子。 坐了许久后,实在觉得腿脚都要发麻了,她挣扎片刻,还是决定将发间那些不明显,有极重的首饰偷偷取下来。 眼见裴鹤卿迟迟未至,闲来无事,便掏出贴身的小本本仔细翻看。 都是她听了林棠和她那系统的对话时,将其记录下来的。 林臻做事向来仔细,所以关于她能听得懂的话,都只记在心里,不会记录。 只有她不明白的词,才会写下来反复琢磨,比如眼前这三个。 一:白切黑。 不懂,白切鸡倒听过。 二:有个白月光。 是说他喜欢月亮? 三:安定二十一年秋,八月十五,丧命于岷州。 这个林臻能明白,之所以记下来,是因为这太重要了,毕竟她嫁给了裴鹤卿,二人就算紧密相关。 窗外细雨如织,暮春的寒意丝丝侵入,如今,是安定二十一年暮春。 想来,即便日子难熬,也熬不了多久。 林臻转了转眼珠,提笔用她从系统那里新学的词语补充了一笔。 “守寡倒计时,一百二十一天。” 不知不觉,已至戌时,林臻都快靠在床柱上睡着了。 这才听廊庑下传来了脚步声。 她迅速以喜扇遮面。 那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她门前停住了。 廊外光影交织,一道修长的男子剪影印落门庭之外。 是裴鹤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