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交流会不知道是不是老宣组织的，流程还整的挺正经。　　 第一个登台发言的，是灵子投影这個概念的提出者，这人也有真气，说不准就是规则筑基的。　　 名叫崔衡，身份是企业家，不是什么大企业，做铝型材的厂子，几百人规模。　　 伍江在大学混了几年，对学术圈的情况多少知道一些，这人没有教授头衔，连博士都不是，他提出来的任何理论、概念，都很难被学术圈接受，甚至不会有人主动帮他传播。　　 现实也如此，这概念提出来已经八年了，还是在小圈子里流传，刚刚被伍江砍了一剑的女人恰是最好的证明，每场类似的交流会，只怕都有不少重复的面孔。　　 这位崔总对投影的论述，伍江是比较认可的，缺点也很明显，可能是没有系统学习过，他的表述存在逻辑链断裂的情况。　　 整体和伍江当年公开课说的差不多，不承认梦境互动的唯一性，认为有其它方式可以影响到投影。　　 其它与投影互动的方式，伍江可以说，不过崔总的实力支撑不起，是纯粹的臆测……也不排除是最近在哪听到过伍江与军队的合作，总之别人一提问他就只能避开正面回答，推给“灵子学发展偏离正轨”。　　 这种话，真的很有点民科味。　　 真的偏离了吗？　　 围绕灵子投影理论重建灵子学，乍一听好像更接近真相，但违背科学发展规律了，经典力学正确无比，难道医学、量子力学也要围绕它推进？　　 不是做不做得到的问题，投影再重要，也只是灵子学里一个研究门槛极高的分支，大多数融灵能力者，根本走不到面对投影这一步。　　 “我有点理解为什么总发展不起来了。”胡悦萍偷偷在他耳边评价。　　 伍江只是点头。　　 企业家可以在台上胡吹，学术工作者接不接受他可管不着，这个圈子可能有些论资排辈，归根结底还是要拿真理说话。　　 崔总下来之后会场稍作休息，后面还有宣敏行要上台。　　 伍江和胡悦萍两个坐在座位上讲悄悄话，又有人偷摸摸到边上坐下。　　 转脸一看，莫会长手已经伸出来，伍江拿手搭上去和他握手。　　 “伍老师觉得崔总如何？”　　 “……不错，挺有想法。”伍江说得客气，只是在这个问答里，挺有想法的意思就是脱离实际，空有框架缺乏方法论。　　 莫会长显然是非常熟悉这套说话方式的人，便不提崔总，以免适得其反：“伍老师今天上台吗？”　　 “没接到通知。”　　 “那真是可惜，我很想知道伍老师最近有没有新的成果，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去我们那做个演讲？”　　 虽然回程顺路，伍江想想还是拒绝：“演讲还是算了，应付不过来大家的质疑。我最近写了本书，也许您会有兴趣。”　　 “是吗？请一定让我拜读。”　　 胡悦萍在一边听的脸红，心说脸皮真厚，低头玩手机。　　 伍江这边跟莫会长加了社交软件好友，把《投影概论》的文件发给他。　　 两人接着聊几句，伍江将回程要带走妮娅的事当面说了。　　 “妮娅的诊断报告我看了几次，伍老师当时说她身体可能连接着两个投影，只是很可惜我们至今也没有找到直接接触到投影的办法。”　　 “理论与实践的结合总是要时间的。”　　 “是啊，希望能看到那一天吧。”　　 灵子学现阶段理论和实践结合的还算紧密，只是在投影这种比较飘渺的目标上会显得难以下手，都不能说早期阶段，只能算刚开始认知。　　 把莫会长打发走，胡悦萍问：“他会看你的书吗？”　　 “也许会，他刚刚那态度，说明对我的论述是有一定信任的。这种信任，只可能来自于康复学会的某些成果。”　　 距离伍江二年级的公开课已经过去超过两年半，当时的他提出了人和投影的关系与交互方法，或者称注意事项。　　 蓬莱学会集中着可能是全国最多的“灵子精神病”，而投影学在精神病群体里是很受欢迎的，要找几个人试试并不难，时间上也足够蓬莱学会做出一些对比实验的成果。　　 莫会长离开没一会，去洗手间的、放松的都回来了，宣敏行登台，开始下半场。　　 他主要分享自己战胜投影的心得，全程没提到伍江，讲到相关处，也只说“在某次救援行动后突然意识到”。　　 还好伍江不是小心眼的人，也经常会用换位思考，来探索人群关系。　　 从宣敏行的角度看，伍江可能确实提供了一些指引，但最终和投影的缠斗，他还是只能依靠自身的意志。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那是私德的高标准指导，不可能要求每个人都能做到。　　 甚至现代人，宣敏行这样的才正常，具有一定利己属性，为了扩大自己的利益/影响力，也能分享一些真实有效的信息，产生一定的利他性。　　 再从伍江自己的角度出发，他也不希望自己发点什么论点，就闹出来一大堆徒子徒孙，到时候他们在外面丢脸都算自己头上受得了吗？　　 或者从学术发展看，对方不公开承认受益于自己，就能看作两个有差异的学派，对于推进整体学术影响力是有利因素。　　 总之这样就挺好，伍江也乐得在台下看高个子们撑起天空。　　 《投影概论》这本书的推广更不用担心，学校老师和莫会长手里有文件，相信庄琴身后那帮子也能看到，如果他们认为有用，自然会分发给全国有需要的人手里，对于社会危害方面，他们把关还更靠谱些。而伍江自己，只需要分享给看得顺眼的人就行。　　 含问答环节，宣敏行在台上说了一个小时，接下来又是休息，后面居然还有一段，现场受邀的人都可以上去说几句。　　 这个阶段真是长见识，很多根本没跨入等级四的家伙都敢上去，对投影学说一顿吹或一顿批评，反而是等级四的除了崔总和老宣，只有两人上台。　　 宣敏行亲自来伍江这边询问要不要上台说几句，也被他推了。　　 伍江自然是觉得有《投影概论》，自己该做的就已经做完了，另外几个等级四的不上台，就显得有些微妙。　　 担心学术影响力扩大，自身的实力马上排不到前列？还是单纯不信这套？　　 抱有前者心态的即使有，数量上应该不会特别多，反而是后者才更普遍。　　 因为投影里的行动力只与意志有关，那么一定会有很多人，全程都达不到在投影梦境里自主行动的标准，他们能以类人形态存在纯粹出于运气因素，如此一来，对投影互动的方法论保持疑虑就很正常。　　 对一个没有实际证据的理论保持疑虑，是很正确的行为，只是也会让很多人错过正路。　　 学术上的分歧，和人类社会未来要面临的三族问题，本质上没有区别，认知差异带来不同结果，结果反向固化认知，循环往复直到绝路或寻到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