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门打开了。 胆战心惊的启星灯猛地颤抖起来,又向墙角缩了几步,好像一个犯事的孩子,不敢抬起自己的头。 “你和她一块住。”屋外的男人抛下一句话,便重重关上了房门。 星灯意识到这不是对自己说的话之后有些胆怯地透过发丝向前看去,却发现那里却站着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岁数的男孩。 不知是在旺盛的好奇心的驱使下,还是相仿的年龄使她放松了戒备,星灯总是时不时偷偷瞟男孩一眼。 那是一个穿着朴素的卫衣的男孩。 男孩回过头,注意到了角落里的人影,两个人的视线此刻碰撞在了一起。 心生抵触的星灯下意识地撇过脸,用头发挡住自己的脸,试图避开男孩的视线。 那个男孩只是尴尬地在一边,没有尝试去接近星灯。或许,他并不擅长和人交流。 独处的二人相互试探着,气氛寂静得难以容忍。 终于,男孩尝试向星灯靠近了。 “你——” “不要、不要过来……” 星灯用羸弱的声音表达着抗拒,蜷缩在角落里颤抖着。 看到眼前的女孩居然怕自己怕到了这副样子,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正诧异自己的哀求得到允诺的星灯稍稍放松了护着自己头的手。 “你也是他们的人吗……你要把我怎么样呢……” “不是这样的,我不会、不会伤害你!” “明明他们也是这么说的……小启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你这样子……小启只要霖寂,为什么没有来、为什么、这样的……” 星灯捂着耳朵,抗拒着身外的一切,破碎且凌乱的言语如细珠般散落一地。 看着这个怪异的女孩,男孩微张着嘴,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在行动的速度超过了言语之后,他不知怎地,上前抓住了星灯的胳膊,此刻他甚至都对自己的行为吃了一惊。 他透过手感受到了她此刻波涛的内心——那颤抖的肌肉,那无力的抵抗,都是自己所熟悉的事物。 星灯紧闭的双眼在平静过后微微睁开,映入眼帘的是那只在自己胳膊上的小手。那只手,无名指像是人为地被削去了指甲,指缝间伤痕隐约可见。她惊奇地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脸,如洗过般洁净,但嘴角处的疤痕却因此更加显眼、凌乱到盖住双眼的头发下,那双眸却明净如水。 “别、别害怕——” 星灯愣住了。泪水不知不觉就模糊了视线。虽然这个男孩并没有多说什么,但透过他那眼神,星灯能感受到,那一份感同身受的同情与关怀。 男孩缩回手,退开了一段距离,应该是对星灯的视线有些手足无措、不安地环顾四周。 “你是谁?”星灯抹了把眼睛,用沙哑的声音低问道。 “张……张麻瓜……”男孩好像有些尴尬,不停挠着后脑勺。 “麻瓜?好奇怪……麻瓜也是被人带到这里来的吗?” 男孩点了点头,眼里亮了几分,好像那是一段非常美好的回忆一般。 “一个阿叔把我从阿爸那里带走了,要不是阿叔,我可能就要被打死了……因为我把阿爸的车钥匙弄丢了,他就要打死我。”麻瓜捋起头发,额头下是一道丑陋的伤疤。 “啊,疼吗?” “现在不疼了,阿爸也不会再打我了。” “‘阿爸’?”星灯有些在意,“什么是‘阿爸’?” “就是、是……”男孩沉默着组织了一会儿语言,却还是没能给出合适的定义,“我不知道……大概就是一直管着我的家伙。” “那阿爸他,对你好吗?” 他看着星灯好像顿悟了什么,:“……你也有‘阿爸’吗?” “嗯!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胡。胡说,‘阿爸’根本就不好!‘阿爸’会骂人,还会打人,还要我做各种事情。” 男孩脸色突然难看起来,吓了星灯一跳。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 “不、不要生气呀……”星灯微微伸长脖子,糯糯地道歉,毕竟对她来说,现在有个能聊天的对象很不容易了。 男孩并不是因为星灯而生气,更多的,他是在畏惧着自己的回忆。 男孩声音低沉了三分,抬起头问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啊、那个、我叫启星灯……” “启星灯……所以你说自己小启,是你的阿爸也这么叫你的吗?” “嗯!” “我的阿爸不叫我小张,叫我麻瓜呢。” “麻瓜也很好听呀。”星灯安慰道。 男孩瞥了星灯一眼,叹了口气,“启星灯,你态度变得真快,明明开始还在怕我的。” “因为麻瓜会和小启聊天。”星灯干脆地回答道。 男孩露出了难为情的表情。 窗外照入阳光已微微泛红,偶尔有一片树叶随风而入,落在单调的瓷砖地板上。席地而坐的少男少女凑得又近了些,用简单的只言片语编织并分享着各自的故事。在牢不可破的冰凉壁垒之下,这对寂寞的生命却为此平添了一丝暖意。 “很可怕吗?” “很可怕!它们会吃人,长得还丑!小启很害怕它们——麻瓜见过吗?” “没有,你肯定在骗人。” “没有,绝对没有!……外面明明好多的!” 星灯的这番话引起了张麻瓜的注意,他忽然问道,“那个、启星灯,你记得自己原来在哪里吗?” “啊?” 星灯正回忆着,门此时毫无征兆地、再一次的被推开了。 “呀,孩子们,相处得不错呢。” 那是个怪异丑陋的男人,留着滑稽的两撇胡子,显得他像个卑劣的奸商。 星灯看到这个男人,下意识地缩到了男孩的身后。不料男孩却满眼欣喜地站了起来,向那个令星灯畏惧不已的男人抱去。 “阿叔!” “麻……瓜?”星灯难以置信地看着两人。 男人向身前的男孩投以宠溺的目光,摸摸他的头说,“好啦,看到你这么快适应我也放心了,你们两个要好好相处哦。” “嗯!” 男人突然又抬起头,却露出充满违和感的和蔼微笑,对星灯说,“星灯,你也真是的,不要总一个人躲在那里,来帮个忙啦。” “帮忙?” 星灯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在某个红色房间里被自己用各自残忍的手段亲手杀死的人们,她的目光从瑞的脸转移到了麻瓜身上。 难道这一次,会是他…… “不要……不要、绝对不要!叔叔、求求你……” “哦?”瑞捂着嘴轻笑一声,按着身前迷惑的男孩,解释道,“不就是要你们帮忙拿点东西而已啦,你当成什么啦?两个人住总得有两张床吧,还可以挑点小玩具哦。对了,弄完了就可以吃饭啦。” 男孩听了喜笑颜开:“谢谢阿叔!” 星灯仍然对这个男人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好像下一秒他就会撕下伪善的面具,把两人一同杀死一般。 但是她不忍心就这样看着麻瓜被这个男人骗的晕头转向,于是趁瑞离开的时候,鼓起勇气喊住了麻瓜。 “麻瓜!” “怎么了?星灯,你刚刚好奇怪。” “那个家伙,其实——” “不。行。哦。” 脑海中浮现出阴森却熟悉的声音,吓得星灯丝毫不敢动弹,或者说,根本无法动弹。 “你要是告诉他,让他知道真相后,他或许就真的会被你,或者说是我、杀了呢?”那个声音发出阴森的声音,“这样不是挺好的吗?看啊,他看上去多幸福啊,你难道舍得让他因为你的一句话,之后都提心吊胆的吗?你会被他讨厌、让他害怕的哦。还是说,一个人呆着,其实也挺好?” “星灯,你怎么、怎么哭了?” 星灯只是跪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麻瓜,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她胸前的银色项链,闪着一丝寒光。 星灯也曾不止一次地尝试着想摆脱加比的控制,但仅仅只是接触到那项链,幽幽的声音就会回响在脑海当中,只要动了想使用za us能力的念头,身体就会不受控制地压制着自我,甚至在被加比夺舍的时候,他还能选择性地让自己是否保持清醒,所以自己对加比曾做的一些事完全不知情——这也是让星灯最害怕的,她一度惶恐地以为加比会在什么时候让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亲手终结了麻瓜的生命。 看着狱卒帮麻木的员工递来的碗筷,看着屋角无神躺倒的玩偶,看着窗外静谧的树丛,星灯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死死捏住了一般,无法摆脱的不安感和对明天的焦虑,逼迫着屈身在这狭小房间里的孩子一次又一次地陷入沉思。 “小启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会一直受到这样的惩罚呢……” “为什么大家都这么严肃呢,为什么那些人要害怕我呢……” “霖寂还会来吗?秋白姐姐和永夜哥哥还好吗?……” “我到底……在等什么呢……” 没有光照到她的身上,但恍惚间,有一丝温度从手臂传了过来。 星灯睁开双眼,那是一只手,一只粗糙的、并不怎么洁净的手。 “星灯,不要偷懒哦,今天是你打扫房间吧?” 她微睁了眼看着向自己手中塞了扫把的男孩,正一脸不满地拉着自己的手指着地上的水渍和玻璃砸。 “你看啊,摔碎的瓶子再不弄干净要被阿叔骂啦!” 她的嘴好像有些颤抖,在握紧了手中的扫帚后振奋了精神抬起了低迷的头。 “好!我来收拾它!” ——即使不曾带来救赎的光芒,但那仍是只属于她的、温暖的黑暗。 …… “瑞,他们两个,现在怎么样?” “虽然没有这个讨喜的小嘉宾来我的节目做客,但说实话,感觉他俩处的还不错。话说那个男孩比以往买的任何一个都缠人呢,听话得很。” “就像从野外捡来的小猫,很黏人对吧?因为害怕过去,所以即使像猫狗一样养着,也不觉得有何不妥,也就是所谓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吧。” “那司教,你可得跟上面好好说,我这么辛苦,不得给我多加点钱?” “你还是老样子……和康雅说去吧,我既没实权也没本事,管不了这个。” “您就喜欢开玩笑,您可是‘千匕’之一的‘二元神龛’,而且,康雅他可听你的呀。” 那女人长叹一口气,凝视着地板,意味深长地嘱咐道:“不要总把这些看得太重,做好分内的事就行。你继续做着自己分内的任务,我继续维持着自己愚昧的信仰,这就够了。” 瑞尴尬地点点头,也没多想蕾格娜的话,正要走时,却又被她给拉住了。 “怎么了司教,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你的任务很重要,事关MⅡ未来的行动,绝对不要掉以轻心。还有,保护好自己。” 瑞有些奇怪,便不由得问了起来:“谢谢您的关心哦,但是为什么要突然这样说,搞得我都有点……” “还记得前两周,夷陵也爆发了病毒吗?” “难不成那也是伊尔芙干的?” 蕾格娜摇摇头,“不,具体是什么你不用在意,有人会处理的,只是我担心,这次事件,会给我们带来一些麻烦。” 开什么玩笑,夷陵早就被封了不是,难不成丧尸还会大老远跑到这里来不成?夷陵距离我们这山丽,可不是一时半会能过得来的!何况还有“千匕”这种怪物守着,谁敢动我们啊?瑞这么想着,心里一度觉得是司教太过敏感了而已。 “过几天再去‘人才市场’看看吧,听说再不久就有人来查了,就算有保护伞也拦不住啊。”他搓着微凉的双手,心里不断盘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