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的姜洍只觉身子火烤一般,热毒在她经脉内流窜不止难以平复,忽而一股清流包裹住她,如同一块寒玉安抚她躁动的神力,让她忍不住靠的更近。 老王看着后视镜里像章鱼一样缠在人家身上的小姐,只觉得非礼勿视,默默把后视镜掉了个个儿。 身在其中的顾荒更是煎熬,少女柔软的身子散发的冷香隔着薄薄的衣物依附着他的身体,充斥着他的鼻腔,好在车子空间够大,顾荒一把抓住姜洍不安分的两只小手,把人平放躺在自己膝上,左手拖住圆润精致的肩头,好歹自己能免受骚扰。 老爷车径直开进姜家院子,早接到消息的梁婶儿眼巴巴的候在屋外,车刚停稳当便上前拉开车门,谁知便瞧见一个眉目俊逸的男生搂着自家小姐,顿时怒目就要发作。老王急咳嗽了两声,嚷道:“梁婶儿别愣着,快帮顾少爷把小姐扶出来!” “顾?哦~顾少爷!”梁婶儿楞了一下反应过来,立时变了脸色,笑盈盈的把车门开到最大,贴心的拿手挡在门上。 顾荒先下了车,又探身将姜洍打横抱出来,梁婶儿一把推开想要过来接手的竹鱼,笑着给顾荒带路,顾荒一进厅里就看见楼梯口竖着一个一个多高的黑熊雕塑,皮毛乌黑锃亮十分逼真,不免多看了两眼,然后在梁婶儿带领下,一路把人送到了三楼卧室。 “我去给顾少爷备些茶点,顾少爷帮忙照看一下我家小姐。”梁婶儿帮姜洍盖好被子,飞也似的出了卧室。顾荒一个‘不’字才刚说出口,就只看见啪一声被关上的房门,只好把‘用了’给憋了回去。 汤圆儿瞥见只下来了梁婶儿一个人,也不装雕塑了,一熊三人凑到一边儿。 汤圆儿问:“不用给主人请医生么,毕竟现在的她只是个肉体凡胎,烧傻了怎么办?嗷~”话刚说完就挨了梁婶儿一记暴栗。“你傻了么,有那位守在旁边,胜过万千灵丹妙药了。”汤圆儿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一前一后往厨房去了。 一头雾水的老王看向竹鱼问道:“你听懂了吗?” 竹鱼瞥了他一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也走了。 说来老王已经算是厉害了,他给姜古沨开了三十年车,什么风风雨雨没经历过,被安排来给姜洍开车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是来退休养老的,可谁能想到花骨朵儿一般的小姐身边有个几天不说一句话的武士,一个据说是退休的苗疆圣女就算了,居然还养了一头会说话的黑熊当宠物!而且,苗疆的圣女居然还可以退休的吗? 要让小姐安然念完大学,老王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转眼间夜幕已至,夜色凄迷,无星无月,暗沉沉的好似要压向人间来。 姜洍幽幽醒转便瞧见一位剑眉星目的少年郎正倚窗读书,张嘴低唤了声“凉蜀”,声音嘶哑模糊不清,顾荒听见动静走过来探了探她的额头,微凉的手掌宽大又厚实,姜洍巴掌大的脸从黛青的被窝里露出来,乌黑的眼睛静静望着。 “看来已经退烧了,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家了。”顾荒不多言语,起身收拾书包。 “多谢你。”姜洍撑起身子向他道谢。 顾荒看了她一眼退出了卧室,穿过披帘挂屏的走廊下了楼,原本放熊雕塑的地方只剩个台座,那抱剑武士守在门外,环视一圈,其他的人都不见踪影。 顾荒只好同那武士略交代了两句,虽只得了武士一个‘嗯’,也只好当他告别过了,迈步出了门。 顾家也在这个小区,出了姜宅走了十来分钟也就到了,听见门铃,保姆匆匆出来打开小门:“少爷今日出门不是开车的吗?” “嗯,放学校了。” 听见动静,围着围裙一副贤妻良母样子的顾柔从厨房探出半边身子,娇笑着道:“回来的正好,今天吃牛排,已经快好了,快去洗手吃饭了。” 等顾荒换了衣服下楼,两份香喷喷的牛排已经上了桌,姐弟两人对面而坐,顾柔含笑问道:“送个人怎么送了这么长时间,你留着照顾人家啦”。 顾荒想到姜家的几个仆人,不由皱紧眉头,摇头道:“照顾也谈不上,我在姜家看了会儿书,人醒了我就回来了。” “听说姜家这小姑娘来历成谜,我闲着刷学校论坛,十条有八条都是讨论她的,我翻来翻去,比较靠谱的一条猜测说她是九牧国隐世家族的子弟出世历练的,你在她家呆了一下午看出什么了没,见到她家里人了?”顾柔一脸好奇的小声问道。 “姐,你最近手艺又进步了哦。” 在顾柔还在一块块分切牛排的时候,顾荒已经吃完了自己盘子里的最后一口,拿起餐巾布擦干净嘴角沾上的酱汁,端起水杯背靠座椅看着对面细嚼慢咽的顾柔。 “识货啊弟弟,今天刚刚空运过来的和牛肋眼,不过这么好的牛排给你吃还真是牛嚼牡丹,那些把你当梦中情人的女生要是看到你吃饭的样子,不知道还会不会对你这么痴心一片哦!” 顾荒不以为然:“食物是用来填饱肚子的,物尽其用就好了不是吗?” 顾柔斜了他一眼,问道:“那你怎么不直接吃生的,不是更节约时间。” “神赐予人类视听味触智五觉,可不是让人类用来虐待自己的,姐你慢慢吃,我先回房间了。” 顾柔朝着弟弟的背影咬牙切齿的挥了挥小粉拳,忽然一拍脑袋,刚刚是跟他聊什么来着,可恶,又被他打岔跑掉了。 顾荒走后过了好一会儿,从厨房里出来的一熊两人才从竹鱼口中得知主子醒了少主子走了,赶忙从厨房上楼慰问大病初愈的姜洍。 “刚出炉的七返团主子尝尝。” “小姐刚刚才醒,甜腻的糕点对胃不好,还是先喝口鱼羹吧。” “小姐一天没吃东西了,鱼羹不管饱,还是尝尝我新研制的珍宝饭吧。”梁婶儿端着雕花托盘,观音米配上虾仁鸡丝等色泽鲜艳,香气扑鼻。 姜洍看着汤圆儿黏糊糊的爪子和老王挂着米粒的胡子,想也知道顾荒走了这么长时间还没人上楼是因为什么了。 终归是雨露均沾,每样各尝了些,而后把几个人打发走了。 被热毒折磨了一天,出了一身汗,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姜洍趴在刚刚顾荒看书的窗棂上让梁婶儿给她绞干头发。 “小姐以后还是少修炼些,佛海国日头毒空气中杂质多,又不像家里有聚灵阵,这热毒聚集在经脉中,对身子可是大有损伤的,这回啊,要不是有顾少爷在,可不知要难受几日呢。”梁婶儿语重心长的叮嘱着,姜洍软糯糯的嗯了一声,要不是昨夜失眠她也不会不知不觉打坐一宿,现在白天都能和凉蜀见到,胜过修炼好几夜了。 “薛荔还没跟你们联系吗?”姜洍有点担心山鬼,她平素虽然贪玩儿可也不会什么交代都没有几天都不出现。 “我今天跟老王头说过,他已经派人去查了。”棉布绞的半干换了烘干机,刚刚通电,汤圆儿的惊呼声就从庭院里传来,黑熊的怒吼声响彻夜空。 主仆两人从露台纵身跃下,安然落在院子的草坪上,姜洍抬头就看见汤圆儿怀里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虎纹花猫,柔软的腹部一条横亘狰狞的伤口几乎能看见里头蠕动才肠子。 “文狸!”梁婶儿跑上去,颤抖着手却不敢落在花猫身上“伤的这样重,快进屋,我给它疗伤。” 汤圆儿望向姜洍,眼底赤红一片,急切的喊道:“主子,文狸刚刚说薛荔在翠莲道被一个会放毒雾结界的老头儿抓走了,它拼着重伤才撕破了小片结界逃回来。” 姜洍闻言进屋拿了车钥匙,一边把半干的头发束紧,一边叮嘱准备跟她出门的竹鱼:“竹鱼你留下照看以防万一,文狸重伤,敌人藏在暗中,她们一个不会武功一个只有蛮力我不放心。” 竹鱼向来不会质疑姜洍的决定,点了点头重新守回门口。 阴云密布的黑夜下,鼓田市正是最热闹的时候,道路通明,灯光璀璨,一辆艳红如火的跑车飞驰而过,循着导航姜洍很快便到了薛荔被抓走的翠莲道。 车子停在一条暗巷附近,出了巷子是人流如织的商业街,巷子深处是鼠蚁穿行的污水坑,隐约传出一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每个城市都是明与暗交织存在的,而这种参差在黑夜中会被无数倍放大。 薛荔被抓走的时间不长,空气中斗法的灵力波动应该还未完全消散,姜洍握着从文狸脖子上取下来的竹藤项圈静心感知,很快便找到了残余着山鬼气息的巷子,可在周围转了几圈也找不到薛荔去向,只好重新回到巷子细细搜索。 忽然一男一女从巷子里的一个铁门拥吻着走出来,两人大概是没想到酒吧后巷会有人也许是根本不在意,旁若无人的靠在墙上深情舌吻,男人的手在女人的丰满上游移随着啧啧的水声,情色意味渐浓。 铁门上的彩绘涂鸦与墙面融为一体,若是不细看在夜里着实不太显眼,姜洍拉开铁门走进屋里,扑面而来一股重金属音乐声,混杂着人群的狂笑和低低的私语,午夜酒吧的男女们沉浸在自己的快乐和痴醉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后门进来一个灰墨色衣裳,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小姑娘。 一处无窗无门的暗室角落里竖着一个巨大的铁笼,笼子的每根柱子上都雕刻着诡异繁杂的花纹,婴儿胳膊粗细的铁链从笼子中穿过扣在两侧墙壁的铁环上,薛荔双手被缚悬在铁链上,墨绿色的长发披散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躯,偶然露出的皮肤却是紫黑翻卷,十分骇人。 “传说中的山鬼,神的使者,我原以为只存在于古老的华夏传说中,居然能让我在有神之年遇到活的,哈哈哈哈,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啊!”身披巫袍,手持鬼头杖的老人满脸贪婪的隔着囚笼打量薛荔,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不行,我得赶快把山鬼的本源提炼出来,不然被那些个老不死的知道可就不妙了呀,桀桀……”巫袍鬼僧揭开炉鼎铜盖,里头墨绿的药液沸腾翻滚,隐约可见毒虫药草上下起伏,炉膛里火苗烧的正旺,鬼僧用铜勺搅拌药液,伸出干瘪的舌头舔舐勺子上残留的药液,露出享受的声色。 “该下锅了,可别浪费了我这些个宝贝,桀桀……”说着伸手拉动开关,锁住薛荔的锁链滑动,人软绵绵的倒在冰凉的地上。 巫袍中伸出一只形如枯槁的手打开牢门,拨开山鬼掩面的黑发,倏忽一支绿色短箭直刺鬼僧面门,鬼僧却不意外,毫无惧色向后一仰,左手巫杵一挥击飞暗器,绿箭撞在绘满图腾的墙上,登时化作灰飞,消散不见。 “小心驶得万年船,你果然还有余力”鬼僧站直身子看向薛荔,冷笑道:“中了我的瘴毒还能使用法术,不愧是山鬼,不过你强行透支灵力偷袭,现在恐怕已经万虫噬心痛苦难耐了吧,还是求我让你早日解脱的好吧!” 薛荔微睁右眼,浅绿的瞳孔冷冷的望着鬼僧,依旧没有出声。 忽然一道清冷的女声穿透密室,幽幽道:“不如,我先让你早日解脱如何?” “谁!”鬼僧面色剧变惊呼出声。他这密室在酒吧底下三层,上头有人看守,四周绘有结界守护,不可能有人能无声无息闯进来。“朋友既然来了,怎么藏头露尾不敢出来相见呢。”鬼僧握紧巫杵脚下缓缓向西南角挪动,那里有他以备不时之需设的逃生密道,毕竟山鬼虽好,性命更要紧,留住老命才能以待来日。 “这一百多岁真是没有白活,小心的紧呢。”女声缥缈不知从何方传来,似近似远,鬼僧想逃的心思已经起了七分,望了一眼笼中的山鬼,一咬牙右手一翻击在婴首油灯上,墙面竟翻转出一个半人高的暗道,鬼僧心中一喜却忽然心头涌上一股寒意,整个身子竟然定在原地不得存进,眼前就是逃生之路却不能进,鬼僧急得满头大汗。 墨色绣鞋落在暗室地上,一步步走到鬼僧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