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子龙,男,26岁,皇族后裔。或许是祖上荣光庇护,小伙子存活至今。他相貌端正,就是瘦了点;面呈菜色,明显营养不良。女友沈映雪同样孱弱。她头发枯黄,眼睛因消瘦而显得很大。 本是25岁、水灵灵的职业丽人,整个人却飘散着腐败、绝望的味道。此刻的她,惶急且恐慌,却只能枯坐在凉凉的地上。强烈的烧灼感不断折磨着可怜、干瘪的胃,她却只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因为她相依为命的男友压榨生命力折腾一小时,换回来的却是一无所获。 真正饥饿的人,睡觉都是奢侈的事。半小时不到,肇子龙饿醒了。“雪,来点水。”摩擦着沙哑的嗓子,肇子龙浑身散了架一样的疼。沈映雪空洞的眼神恢复些神采。她不再一动不动,转而探手拿起了钢化杯,空的。 “我去给你倒。”沈映雪因为有了目标,从僵直状态活了过来。她拿着杯子,望向金库角落中安放的大塑料桶。那是一个25kg的大白塑料桶,很常见。里面尚有半桶水。沈映雪晃晃悠悠站起, 紧接着一个趔趄,以更快的速度向地上摔去。“啪”!她摔倒的姿势很难看,与“国公司银行之花”的美誉很不相符。“哗啦啦”连响,钢化杯在坚实的钢铁地面上滑动,撞上了冰冷的黄金墙。“呜~~”沈映雪爬起来,以手掩面,无泪饮泣。 肇子龙没有出声安慰,甚至都没看她。他挣扎着向杯子走去。呜咽声中,他拿起杯子,走到白桶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咕咚……” “待下去,只能饿死。我又怕疼,所以帮帮忙,杀了我。”沈映雪哭着说道。肇子龙又接了杯水,却没喝:“雪,不许赖账。”说着话,他探手入怀,用空着的手拽出张皱巴巴的绿纸来。那纸很薄,质量也不好,很像路边发的小广告。 “我们是有过约定,一定要坚持到最后。可现在已经是最后,不是么?就让我自私一点,先走一步好么?”沈映雪停止哭泣,哽咽道。“先看看这个。你知道,不论做什么,我都会陪你。”肇子龙宠溺的说道。 绿纸被黑漆漆、细长的手指抹平,摊开。金库内的感应电灯常亮,只要有人就不熄灭,换气通风的风扇也一样。到底是国公司的省级第一银行,即便无人护理,供电系统和供水系统仍忠诚的运转着。 如果没有意外,或许还会继续运转下去。薄纸印的字不多,几乎一眼就能看完: “鲸鱼核电站—您存活的最后一缕曙光! 我们是国公司的佣兵,我们也是幸存者的集结体。我们接纳并欢迎任何人。只要心存良知,只要还没沦为吃人的野兽,您就是我们的伙伴。 您可自行到达XXXX,通过简单审核就成为了我们。这里有强大的武力保障、安全的环境、充足的食物和公平的人文关怀。您也可等我们的外探小队任务时来投。外探人员军事能力过硬、设备齐全、身穿国公司佣兵制服,相信你不会认错……” “这是……”沈映雪抓着劣质绿纸,一脸的不可置信。“贴在玻璃窗外,捡的。”薄薄的一张纸,被发现时正夹在玻璃缝内。肇子龙既不知其来源,也不知何时卡在那儿的。 “太远了。开车都得一个多小时。”沈映雪一边否定,一边将绿纸攥紧。“雪,我们还有得选么?”肇子龙平静的道。 环视一圈,沈映雪抹掉眼泪,咬咬嘴唇出了门。洞开的防盗门内,数不尽的金条整齐码放,点缀着无人的金库。几分钟后,“啪”的一声轻响,一年多没关闭的应急灯终于熄灭。与此相反,走廊的应急感应灯却亮了。 肇子龙搀扶着沈映雪,悄无声息的向上走去。一年多的末日生活,将本就苗条的沈映雪折磨的脱了像,全身除了皮就是骨头。肇子龙的情况相对好些。倒不是他天赋异禀,而是沈映雪将大部分食物都给了他。再怎样,也要有搜寻食物的机动力。 肇子龙觉得沈映雪很重,自己的脚步也很沉。两人一口气上到负二层,在两扇坚固的门后不得不停下。肇子龙知道,必须要休息一下。否则心脏不从嘴里跳出来,也会因剧烈的收缩声而引来吃人的怪物。 向上的楼梯,肇子龙已走过无数次了;但于沈映雪却很陌生。所以身边那脏兮兮的玻璃就很诱人。沈映雪扶着冰冷的墙壁,走向两扇紧闭的门。门后就是地下二层的停车场。理论上说,她同外面的世界只有一门之隔。 沈映雪已有半年没出金库了,即使从门缝透过来的风,都带着一股子自由的味道。 沈映雪没敢触碰那两扇紧闭的门。即使肇子龙说过它们很牢固,很安全。她慢慢走到玻璃前,借着感应灯的光向远处看。除了上面大白、下面涂绿漆的墙,什么都看不到。 她开动早已麻木的大脑,唤醒了久远的记忆:负二层的停车场入口是收缩型的,绕过入口才是宽敞的停车室。这层停车不多,因为是专供银行员工内部使用的。她的那辆雪芙兰小车,貌似就停在某个角落里。 只是记忆实在太过遥远,以至于模糊不清。她靠近些,极力远眺。可天公不作美,“啪”的一声轻响,应急灯忽然熄灭了。眼前陡然一暗,沈映雪的心脏不争气的纠结,毛骨悚然的心悸感顿时从心底窜了出来。 她刚想不顾一切的惊叫,雪白的光便重新将她笼罩。银行的应急感应灯不是声控的,真好。沈映雪失去了寻找爱车的兴致。她挪脚后退,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捂住了嘴。 “呜……”沈映雪没有惊慌,只是试图向后看去。耳边响起了极其轻微的、熟悉的声音:“别动,门很安全。左面有一只。” 肇子龙的细心、镇定给了沈映雪底气。她的眼神飘向门后,在左面的玻璃下方,极不起眼的角落中有个乌黑的圆。沈映雪疑惑的眨眨眼,怪物就长这样? 她眯了眯大眼睛,然后便猛的向后一倒。要不是肇子龙用身体挡住,这一下肯定摔的不轻。那圆形东西,原来是一个长头发的脑袋瓜子。稀疏的长发根本遮挡不住苍白的头皮和惨白的头骨。要是普通人受了这么严重的外伤,妥妥的死定了。 可那人头虽有着深深的伤口,却兀自不停的颤动。刚向外瞧时,它就在自己左下方,从门缝刮进来的、清爽的风,一样也吹过了它。 “小琴,和我们不同组。有印象么?”肇子龙用气声解释道。 “她在那一年多了,既不离开,也不挣扎。因为只剩半截,哪也去不了。” 就着灯光,沈映雪发现门缝间有着厚厚的、黑色的积灰。那灰尘的样子有些怪,很像是液体干涸后的痕迹。微凉的风吹在身上,沈映雪却一刻都不想待了。她拽了拽肇子龙的衣袖,两人默不作声的继续爬楼。 时间对虚弱的人意义不大。短短一段楼梯,他们走了很久。不单是身体因素,主要是沈映雪调整适应的结果。在通风、狭窄、局促的金库内存活了一年多,沈映雪走的很辛苦。 还有一层,她必须调整好,至少要能独自站立才行。长期营养不良,不仅使她消瘦,也让全身的脏器衰竭。平时一动不动或许还好,可现在却比重病患者还虚弱。 一阶一蹬,两人极其缓慢的上到了负一层。同样款式的两扇门出现在了右面。沈映雪扫了一眼便迅速的低下了头。和负二层不同,门后有几个人影在晃。这一层对客户开放,出口又贴近地面,所以怪物很多。 沈映雪心情沉重,她对狰狞的怪物无可奈何。所能依仗的,只有身边的他。她自嘲的无声笑了“好歹没残,手脚还能用。上到地面,看天空一眼,一眼就够了。”沈映雪虚弱却执着的想着。一年多的时光,她早就看淡了生死。 好不容易踏上营业厅的地砖,沈映雪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不但银行的大门,就连窗户都被卷帘门关的死死的。别说是天空,银行外面的街景都看不到。 难怪,他们俩可以苟活至今,原来是银行近乎变态的安保系统帮了忙。“一楼不通,我们走二楼。”肇子龙没多解释,他不得不节省体力。二楼外有个直上直下的铁质爬梯,只能从那下到地面。 这对虚弱的两人是个不小的考验。肇子龙观察过,梯下没怪物。不仅梯子下面,目力所及的街道都很安静。似乎那些奇怪丑陋的怪物统统被时间所消灭。 在肇子龙的计划里,他需要找到一辆能启动的车,然后载着比生命还重要的人,去投奔那个听起来就很强大的“鲸鱼核电站”。如果一切顺利,他会在那儿组建家庭,迎娶爱人。如果不顺利,那就和她死在一起。和逝去的同事比,俩人早就活够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