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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喜堂

遗所思 伤柳 6709 2024-06-30 17:16
  “五十?!”瞿念青惊得差点把眼珠子掉在柜台上,“老板,您没搞错吧?我就值五十吗?要不您再仔细看看?”  杜衡强忍着没笑出声来。  矮子再次从账簿里抬起头,对着瞿念青的脸足足看了半柱香的功夫,最后又目无表情道:“五十五,不能再多了。”  杜衡简直要憋出内伤。  瞿念青“哎哟”一声,扒在柜台上套近乎道:“老板,您不认识我啦?我是小蝈蝈呀!我是值二百的那个小蝈蝈呀!”  矮子眼皮一抬,拿起放大镜仔细瞧了一遍,忽然恍然大悟道:“噢!小蝈蝈,原来是你啊!你打扮得这么‘漂亮’,我都没认出来。”  瞿念青尴尬地笑笑道:“是呀是呀,是我,您看您既然都认出我是谁了,能不能再多给点?”  矮子听完这话,立刻又恢复到目无表情的一张脸。  “六十。”  瞿念青面如死灰。  于是,杜衡攥着一个拳头大小的袋子,趾高气扬地迈出了木板屋,身后跟着垂头丧气的瞿念青,手里只捏着六颗黑豆子。  “我们现在去找谁?”杜衡瞥了一眼蔫巴巴的瞿念青。  “去找一个叫长耳的人,鬼市上具体的交易情况,都由他掌管。而且他消息也最灵通,来鬼市的人想找东西,都从他那里买情报。”瞿念青偷偷瞄着杜衡手中的袋子。  杜衡看见瞿念青贼眉鼠眼的样子,便举起袋子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笑道:“怎么?想要?”  瞿念青两眼放光道:“我就知道叔叔最好了,叔叔是全天下最疼我的人!”  杜衡嘿嘿一笑,把袋子一收,道:“没门!”  两人在街上走了半晌,来到一座花楼前。昔日的灯火辉煌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盏忽明忽暗的油灯。花楼门楣上的匾额残损地歪在一边,门口挂着一只人的耳朵。  “耳老板,鬼市近来生意可好?”瞿念青大步流星地走进花楼。  一个双耳直竖的长脸男子在柜上打着算盘,眼皮也没抬一下,尖声道:“哟,这不是小蝈蝈么?近日鬼市上的辛夷香都没什么好货色,你还是过段时间再来吧。”  杜衡疑惑道:“辛夷香是什么?”  瞿念青脸色一变,慌忙摆手道:“没没没,没什么,就是一种熏香,赶蚊子的……”  长耳停了手中算盘,抬头仔细去看杜衡,忽然喜笑颜开,媚笑道:“哎哟,小蝈蝈你艳福不浅啊,居然讨了这么个大美人,连你变丑八怪了都不在乎。看来这辛夷香果然有大用,改日我也搞两斤试试。”  杜衡忽然转头盯着瞿念青,眼里恨不得生出两把刀来。  “原来你是用了辛夷香,才让我这么对你死心塌地呀……”杜衡捏着嗓子,笑里藏刀,在瞿念青的屁股上狠狠一拧,“你是不是还用这东西,祸害了不少别的姑娘呀?”  “哎哟哟哟……”瞿念青吃痛惨叫,脸上却依然陪着笑,“姐姐,姐姐我错了,我今后只对你一个人好,再也不在外面拈花惹草了。”  长耳看着杜衡垂涎三尺,手痒似的两只爪子抓来抓去。  杜衡推开瞿念青,走到柜台前,向长耳道:“老板,我们想跟您打听个物件。”  “说吧,说吧,姑娘想打听什么?”长耳眼睛都快笑没了。  杜衡道:“我们想知道玉虬的下落,不知要多少鬼金?”  长耳的笑容忽然僵了僵,然后又眉飞色舞道:“哎呀,姑娘好眼光,一上来就点名问这么要命的东西。”  他想杜衡跟前凑了凑,伸出四根干枯的手指头,压低声音道:“看在我跟姑娘这么投缘的份儿上,给姑娘打个折,五百,怎么样?”  “五百?!”瞿念青惊得跳起来,“我说耳老板,你怎么不去抢啊?什么消息值五百鬼金?你当蝈爷我第一次来鬼市,不懂行情是不是?”  长耳拉下脸来,道:“打听什么样的消息,就得花什么样的价钱。你知道你们要的这个东西,会引来多少注意吗?”  瞿念青道:“那五百也太贵了些。耳老板,以咱们俩的交情,能不能再便宜点?毕竟我们两个身上也没多少钱,后面还得活动不是?”  “哼,没钱也想来打听消息?白嫖?”长耳满脸鄙夷,然后又色眯眯地拿眼睛瞧着杜衡,“要不,让这位大美人陪我睡一晚,我就给你们再打个折。”  瞿念青怕杜衡发怒,赶紧拦在两人中间,嬉皮笑脸道:“哎哎,耳老板,我这位姐姐啊,脾气不太好,怕回头冲撞了您老人家。要不,我陪您睡一晚?”  “你?我怕半夜起来尿尿,被你吓死喽。”长耳几乎把黑眼仁翻到后脑勺上。  瞿念青怯怯地望着杜衡,没想到杜衡却妩媚一笑,腰肢款摆绕到长耳身旁,胳膊搭在长耳肩上,脸也凑近了他的脸。  “多谢老板厚爱,只是,小女子有要事在身,急需寻到这玉虬,要不……”杜衡朝长耳抛了个媚眼,“我先给您二百五,您告诉我个大致的方位,事成之后,我不光把剩下的二百五交给您,还陪您快活三天三夜,您意下如何?”  长耳被杜衡这么一撩,恨不得连骨头都酥了,连声道:“好!好好!就依大美人的!你们要找的那个东西,最近一次的转手人是旋龟,你们去找他好啦。”  “谢谢老板哦!”  杜衡又朝长耳抛了个媚眼,然后从小袋子里数出二十五颗黑豆子放在柜上,又轻轻伏在长耳肩头,悄声道:“等我呀!”  说完,衣袂轻转,飘然而去,留下长耳一个人在原地流口水。  瞿念青追上杜衡,竖起大拇指道:“高!叔叔,高啊!嘿嘿。”  杜衡得意一笑,然后又正色道:“他刚刚说的旋龟是谁,你可认识?”  “不认识……”瞿念青皱着眉摇摇头,然后又一笑道,“不过,我知道有人可能认识。”  两人来到另一座花楼前。  这座花楼看上去同其他的花楼有些不同,虽说也是破败阴森,但却用很多暗红色的破布条做装饰,看上去如同一座饱受风雨摧残的喜堂。  瞿念青道:“叔叔,这里的掌柜不太喜欢长得好看的女人,你如今这番打扮实在太美了,要不你还是在门外等我吧?”  杜衡冷哼一声道:“莫不是你又打什么小算盘,不敢让我瞧见?”  瞿念青辩白道:“叔叔,你冤枉我啦!我这可真是为你好。你若是不信,可以在门口听着,就知道我没有什么好瞒你的了。”  杜衡打量着瞿念青假装无辜的大眼睛,不愿跟他一般计较,又“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蛉婵姐姐,我又来看你啦!”瞿念青朝楼内探头探脑。  杜衡正抬头看着花楼上那些诡异的装饰,忽然听到一声如同唱戏一般的应和。  “小蝈蝈,你怎地今日才得空,叫姐姐好生想念呐!你打扮得这般花枝招展,别有一番趣味也!”  只见一个身穿喜服的女子飘然从二楼小步溜下来,如同一支开败的红梅。那女子脸上毫无血色,瘦削如骨,妖冶中透着病态。  “哎呀,最近我好忙呢,不过,心里一直惦记着蛉婵姐姐,一刻都没忘!”瞿念青笑得露出一排大门牙。  蛉婵拿着一只帕子,往瞿念青脸上一扇,带着调子唱道:“负心人,没心肝,一张小嘴似蜜甜,把你蛉婵姐姐哄,转头就去找新欢。”  瞿念青笑嘻嘻道:“姐姐说哪里话,我真的一直惦记姐姐呢!”  杜衡在门外冷笑,这臭小子,真不知道在外面欠下了多少风流债,比他爹瞿老二还厉害。  蛉婵伸出两只干枯的胳膊,挂在瞿念青脖子上,笑道:“小蝈蝈今日来得好,姐姐正要去洗澡,你同我一起共沐浴,做一对快活小鸳鸯。”  瞿念青闻着蛉婵身上发霉的胭脂香,嗫嚅了半天,然后笑道:“蛉婵姐姐,我昨天刚洗过澡,今天再洗皮就秃了。况且,想陪姐姐洗澡的人那么多,队都得排到太行山去,姐姐哪用得着我呀?”  蛉婵道:“泛情不如专情好,那些都是臭皮囊。愿得小蝈蝈一人心,陪姐姐到天荒地老!”  “一人心好说,姐姐还要什么,我都给。”瞿念青讪笑道。  蛉婵掩嘴羞涩道:“小蝈蝈要什么,姐姐也愿给。”  “真的吗?”瞿念青假装惊喜,“那蛉婵姐姐,你认不认识旋龟?”  “旋龟?”蛉婵忽然收了唱腔,捏着嗓子生气道,“原来你根本就是来跟我打听消息的,不是来看我的!”  蛉婵脸变得飞快,把瞿念青一推,负气便要上楼而去。  守在门外的杜衡等不及,急忙冲进花楼,朝蛉婵略一屈膝,微笑道:“姐姐慢走!我们找旋龟真的是有急事,姐姐若是知道旋龟的下落,还望相告。”  “你们?”蛉婵忽然瞪大了眼睛,本就干瘪的眼眶几乎托不住眼珠子,“你们两个是一起的?你这小畜生居然还敢带着新欢来找我?”  瞿念青慌忙摆手道:“不不不,不是!姐姐你听我说,我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蛉婵冷笑道:“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是不是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也说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这些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蛉婵帕子一挥,周围的一切顿时如同融化了一般。四面露出血淋淋的墙底,连脚下的地板都变得软塌塌的,几乎把面上的一切都陷进去。  “去死吧!都去死吧!”  蛉婵的脸也变得极为丑恶,眼球暴起,舌头血红,如吊死鬼一般。  杜衡拎起瞿念青的领子飞身后退,然而却“噗”的一声,撞到了一面湿淋淋的软墙。  原本宽敞的喜堂,竟然变成了四面封闭的盒子一般,将两个人团团困在里面。  “蛉婵姐姐!你别误会!她其实不是女人啊!”瞿念青大叫着,然而却没有任何回音。  杜衡勉强在软绵绵的地面上立住脚,忽然听见四面的软墙里传来阵阵声响。低声私语,哭泣哀嚎,像是有无数怨妇围在一起,直吵得人脊背发凉。  “这,这是什么地方啊?!”  瞿念青吓得背靠在墙上,然而手一模,发现墙壁不仅软软的,还毛毛的。他抬手一看,发现竟是一大把血糊糊的女人头发!  “叔叔!救命啊叔叔!”瞿念青吓得大哭大叫,扑到杜衡身上紧紧抱住。  杜衡冷眼扫视四面,这才意识到,他们似乎处于一个乱葬坑的中心,周围全是腐烂滑腻的女人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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