遑论什么右相府里的秦应寒,穆炎只需姜漓玥满心满眼皆是他,更何况来日方长,两人之间互生情意不急于这一时。 受不住穆炎太过灼热的目光,姜漓玥面上逼得通红,轻咬着下唇,胡诌了个理由便跑了出去。 最后凝在唇畔的那声“炎郎”更是缱绻。 穆炎眸色顿时更深,嘴角扯出抹极清浅的笑睨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 另一头,高氏有孕一事早早便遣人报了穆丞相,穆丞相当即派遣了两名新婢女嘱咐其好生照顾着,连带着赏了二房好些稀有物件儿。 高氏原就嚣张,这一回更甚,每每上大夫人府里请安总会以大夫人枝叶稀少为由戏谑一番,无意间再带上二房枝叶如何如何繁盛。 面上大夫人虽作出一副不与她计较的模样,私底下却是又气又心焦,可她那副年纪倒也不可能再怀身孕。 自只能想着来日方长,往后再想些法子对付高氏。 高氏见在大夫人那头得了逞,还不望给膝下那一双儿女求个好前程。 是日,穆如枫方下了早朝归府,径直入了书房,连一身朝服都未来得及褪下,高氏便摇曳着身姿立在书房外禀了门外的小厮如内通传。 穆如枫因着朝廷强行征税惹得民声载道一事正忙得是焦头烂额,却不想高氏还不识趣找上了门,穆如枫沉吟良久,最终念及她怀了身孕仍是将人请了来。 还特地嘱咐门外的小厮搬了张软凳入内。 从前高氏闲着的时候也未曾想过入他的书房,今日定是想到了要紧事,思及此,穆如枫原本就浮着的心更是提了些,七上八下的。 高氏姿笑盈盈入了屋,盈盈福身行了一礼:“妾问老爷安。” 穆如枫几步上前将人扶了起来,沉声道:“如今有了身子还该顾及些,苑里头走动别太频繁,别伤了身子。” 这不明晃晃地提示她别去惹大夫人不快么? 她高氏从来就不是屈就的模样,即使心里头再不舒泰,面上却是一团和煦:“谨遵老爷教诲,今日妾实是有要事与老爷相商,否则也不会冒冒然来扰了老爷的清净。” 无事不登三宝殿,果然高氏登了这门便是有事相求,穆如枫略一沉吟,指了不远处的软登,声音到底和缓了些:“如此,那你与我说说有何要事?” 穆如枫瞧着高氏稳当坐下以后,绕回了桌案后,将原本搁置在案上的狼毫暂且挂回架子上,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她那张刻意施了粉黛的芙蓉面上。 高氏面上染了笑意,开门见山道:“老爷,如今泽儿已行了冠礼,合该替她择一贤妻,老爷以为如何?” 穆如枫心思从朝堂上的棘手之事短暂收了回来,略一挑眉,询问道:“泽儿可是有中意之人了?” 高氏绞着帕子,接着他的话茬道:“妾倒有几个人选,想让老爷帮着参谋参谋,贺家、秦家和姜家的姑娘,老爷可都识得?其中贺家那丫头我欢喜的紧。” 注意力早被高氏嘴里那句秦氏的姑娘吸引了去,穆如枫心思完全不在那贺姑娘身上,试探问道:“秦家姑娘?我怎的没听过?” 高氏下意识脱口而出:“老爷没听过也算正常,这可不就是右……” 她说话时时刻注意观察着穆如枫的脸色,当她欲说出那姑娘是右相的远房亲戚时,穆如枫的脸色明显沉了下去。 秦家与穆家水火不相容这事她再清楚不过,当时看底下婢女呈上的折子时也未曾在意这些,如今发现这漏洞到底是发现得晚。 先成家不成,高氏可不会再丢了为穆泽立业的时机。 她连忙讪笑着掩过方才那丝尴尬,不动声色地转移穆如枫的注意力:“其实那姑娘我也不算欢喜得紧,妾方才认真思考了会,如今泽儿年岁已至,老爷是不是该为他谋一一官半职,好让泽儿同憬大公子和炎二公子一样能为国家献份力…” 若不是瞧着穆泽整日在府中未有进取,高氏压根不会提出这茬,偏生家里头两个男儿都压他一头,高氏自然不能让他们紧着快活。 穆如枫面色有些犹豫,如今新帝本就左右阻着他同端王参政,这会要塞个庶子入宫也不是件易事。 高氏察觉到穆如枫的犹豫,即刻拖长尾音唤了句老爷,又喋喋不休往下说:“泽儿如今一番才华无处施展,老爷看着便不难受么…妾也望子有所成,老爷竟是连机会都不愿给妾和泽儿么?” 说到后头高氏竟感情真切地带上了哭腔。 高氏这一哭腔将穆如枫原先担忧的事抛诸脑后,毕竟如今得紧着她的身孕,他自觉放低了声音耐心哄道:“好了,多大个人了还挠得跟个孩子似的,不让外头的丫鬟小厮们看笑话么?我答应你找时机为穆泽谋一官职便是了。” 见势有回转,高氏适时止了哭腔,吸了吸鼻子,一副全然无害的模样,顿了半晌复又说道:“老爷,既然泽儿得了官职,兰儿是不是也该……她过了及笄礼,我作为她的母亲,的合该为她张罗着找个夫婿。” 穆如枫不可置否,他伸手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眉心:“若有了合心意的,自该张罗着,兰儿可是看上哪家公子了?” 过了及笄礼谋个夫婿合情合理,穆如枫偶尔因着朝堂繁重的事务对子女疏于关心,本就带了些愧疚,见高氏板上钉钉的模样,他只觉得舒心。 “不瞒老爷说,兰儿所倾心之人正是当朝圣上,我便想着遂了女儿的心愿,老爷以为如何?” 高氏道出穆兰心中所想以后如释重负。 穆如枫几不可闻地蹙了蹙眉,如今君主在他心里实算不上贤君,方上位未多久便惹得是怨声载道,若是长期以此发展,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加上他之前从未有打算将自家女儿嫁到皇家去,毕竟皇家规矩森严,一有行差踏错便毁了整个家族。 看高氏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穆如枫喟叹一句,婉转地推拒道:“兰儿年纪尚轻,此事不急着定下,等我得了空同大夫人商议商议,你也莫要着急才是。” 此刻为穆泽谋了一官半职的高氏已是几近满足,穆兰之事若成了便是锦上添花,可若是未成,她倒不恼,毕竟来日方长,高氏有的是机会将穆兰送入宫里。 “全凭老爷之意,妾有些困乏了便先回苑里歇着,不扰了老爷的清净。” 高氏笑盈盈一拜欲退出了书房,可未走出几步她又转身回到桌案前。 “老爷,妾方才想起,妾还有一事相求。” 穆如枫重新将狼毫搁在砚台上,挑眉问:“还有何事?倒今日上赶着全说予我听了。” 高氏踱步上前,玉白指尖黏着墨黑的墨条,边殷勤地替穆如枫研墨边道:“老爷,现如今泽儿成家在即,虽未得心上人,可未来总要分家,是不是该未他安排一座府邸?” 穆府如今除了穆憬以外,全数居于这丞相府中,就连穆炎也未分家另择据说。 如此做法难免有失公允,终究得赐两人一座府邸,穆如枫干脆应下了,想着往后顺便帮穆炎筹划了。 高氏静静研墨等待穆如枫的回应,待他微微颔首应下那一刻,她怀疑自己看左了眼,分明方才求他替穆泽谋个一官半职时还费了大半力气,如今一说便成了实有些说不过去。 她小心翼翼确认了一次。 书房里头温度适宜,正沁着幽幽竹香。 “改日我命人寻到合适的府邸便告诉你,我合该为这孩子安排个府邸,日后总要娶妻成家的。” 穆如枫心里暗叹了一句,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高氏见目的达到,原先研墨的心思刹那便消散了,她福身谢了礼便往外走。 终是成了定局,日后她再去大夫人苑里的时候,就连腰板都能挺地更直些。 高氏一日连得两件喜事,连弯儿都没绕径直往大夫人屋里去。 白氏近日因着高氏越发跋扈自是消了许多清净,这会听屋里头的婢女报高氏来访,脑袋里原已松下去的弦复又绷紧,她紧绷着下颌道:“推了,说我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 婢女原先还想说高氏来时气焰嚣张,转瞬身后便出来几声高氏得意的清脆笑声。 高氏身姿婀娜地行至白氏跟前,福身行了寻常礼数,黛眉蹙起,一副关心起当家主母的模样:“大夫人身子不适可是件要紧事,需要妾为你请个郎中么?” 面上虽全然是关心之意,可语气就连一旁的婢女听了都觉得心中不舒泰,只纳纳地退下了。 原先因着高氏有身孕这事白氏遇了许多不如意,偏生高氏心知肚明仍三番四次前来触她霉头,这次还仗着如今的势力直闯入她屋内。 白氏自然得端着当家主母的架子,不可让下头一个小小的妾坏了规矩。 “妹妹如今倒是越发不懂规矩了,姐姐这话还没说完妹妹便自个儿闯了进来,老爷可未曾纵容你如此做法。” 白氏声音里虽是含着笑意,可莫名让人生出股寒意来。 适可而止是她高氏向来做不到的事情,她自然不可能因为白氏的威逼而屈就。 高氏抿唇压下眸中的不耐,温顺地答:“今日倒是妹妹坏了规矩,叨扰着姐姐了,姐姐说如何才能让你消气?妹妹定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