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宣帝来了,领着众位皇子。 除了太后,全场的人都站了起来,恭候宣帝。 只见他一身白色的棉麻常服,一看看过去,不像个皇帝。倒是身后跟着的太子、二皇子等皇子们一个个锦服华袍。 “太后,朕给您准备了一件礼,抬上来吧!”宣帝坐在太后身后道,其他皇子自然是挨着各自的母妃或者妻室一旁坐下。 “皇帝真是有心了。”太后眼眉俱都笑了起来。 待内侍们将一颗盆景般大小的红珊瑚搬上来的时候,众人皆都被这稀世珍宝惊呆了。 “太后,这是从南洋海里彩珠人搬上来的。这世上绝无仅有。儿子为了太后的生辰,半年前就让人去搬这件事了。”宣帝道。 太后眼里满是惊喜,看了他一眼后道:“皇帝日理万机,还要操心哀家的生辰。” “皇上可是希望太后千秋长命,巴不得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献给太后呢。”王皇后又笑着道。 看着这一对世上最尊贵的母子,柳梦妍嘴边的笑容淡了淡。 正在这时,一个内侍走了进来,对宣帝和太后禀报道:“启禀陛下,太后娘娘,福明公主派人送来寿礼,祝贺太后娘娘千秋寿辰。” 说罢,他双手奉上一封信件,应该是福明公主的信。 宣帝连忙朝着内侍招了招手,那信便很快落到了他手上。 “太后,福明在白云寺为太后特意诵经百遍,以祝贺太后千秋寿诞呢。”宣帝看完了信,对太后道。 “算是她有心了。”太后淡淡地道。 柳梦妍忍不住侧颜看了一眼拓跋泽言,两人交换了一会心的眼神。 可就当她转头再去看太后的时候,一道锐利的目光让柳如璃很是不舒服。 想也不用想,那是谁的目光! 柳梦妍无畏地迎了上去,果然是拓跋烨泽,似乎正好看到自己刚才与拓跋泽言的那一眼,此刻双眼正冒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 柳梦妍微微卷了卷嘴角,对着拓跋烨泽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个招呼吧。 而当她正准备移开目光时,去看到了拓跋烨泽身边的晗月公主。 只见晗月公主似乎清减了许多,眼神里也没有昔日的光彩,木愣愣地坐在那里,和谁也没有交流。 “福明这丫头,如今也是三十了吧。硬是不肯好好嫁人,太后娘娘为她物色了多少人选?”王皇后状如贤嫂地道。 “是呀,想起福明,哀家就觉得对不住先皇后。她可是先皇后唯一的骨血。好好的一个公主,尽然在那都是和尚的庙里住着。传出去,都叫人笑话。”太后故作哀伤地道。 柳梦妍不由得紧了紧袖子里的手。 突然一只修长的大手握住了她袖中的手,上面的温度缓缓传了过来,让柳梦妍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太后。福明只有她的去处。今日是您的寿辰,咱们还是继续贺寿吧!”宣帝道。 “说得是呀。太后,还请您开宴呢!”王皇后道。 太后隐去刚刚脸上的“哀荣”,扶着一旁的宫女站了起来,道:“众位跟哀家去隔壁开宴吧。都准备妥当了。” 众人这才随着太后去了隔壁摆放膳食的宫里,依着位分做好。 歌舞是少不了的。 宣帝甚至亲自给太后吹了一曲玉箫。各位皇子也都有表现。 只有拓跋泽言推说身体不适,没有献艺。 寿宴差不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一个内侍低着头,小碎步地走到太后身后,附嘴在她耳边禀报什么。 太后已经喝了不少酒,此刻脸色已经微微发红了。 可当她听清那内侍所说的话后,顿时就清醒过来,双眼冒出一股弑人的光芒。 众人都还在互相敬酒,谁也没留意太后的变化。 柳梦妍坐在下方,清楚看到那个奴才出现后,陈太后的脸色顿时一变。 尤其是两人互相对视的那一眼,更令柳梦妍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不待柳梦妍想起来上辈子这时候出了什么事,陈太后突然抬手抚上自己的鬓角,面露不舒服得皱着眉道:“皇上,哀家有些头疼,想先回去歇着了。你们该乐乐你们的,哀家年纪大了,身子骨有些熬不住了。” 明显就是推脱之词。 陈太后虽说今年五十多岁了,但宫里的女人一向注意保养,尤其是像陈太后这样养尊处优,如今大拓跋最尊贵的女人,各种养颜圣品更是毫不吝啬。 再加上陈太后年轻的时候,姿色在宫中也称得上出挑。 陈太后与宣帝站在一起,却不像母子,更像是一对姐弟。 这也难怪! 宣帝这些年被酒色掏空,又因政务繁忙,不过四十岁的人,看起来却比实际年纪苍老一些。 而太后保养有加,再加上各种法子滋润着,自然也就不那么显老了。 “儿子率领群妃和皇子以及皇子妇都在这里为母后庆祝,母后这般丢下我们,是不是不合适?” 宣帝的脸自打陈太后一句要离席,便沉了下来。 倘或不是顾忌那点天家的体面,宣帝这会儿已经发作了。 一双鹰眼几乎定定地落在陈太后的脸上,这就是大拓跋最尊贵最雍容端庄的女人! 原该给先皇守孝一辈子的女人,背着君臣百姓豢养男优,简直置祖宗的法制视若无睹! 把他这个大拓跋天子的脸面踩在脚底下! 陈太后原本还有几分怀疑,此刻见宣帝如此说,不由得看了他几眼。 刚刚那奴才跟她禀报,她豢养的两个男优被人抓了。 正想着阖宫哪个有胆子在她延寿宫动手,一时慌乱,差点忘了普天之下,她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哪个有胆子,自然不言而喻。 宣帝心中有气,陈太后心中更是有怨。 她养几个面首又怎么了,长夜漫漫,难不成她这个大拓跋最尊贵的女人只能独自在寂寞里煎熬?! 实则这些年陈太后在延寿宫里豢养着面首的事,宫里头许多伺候太后的老奴都知道,只是谁也不回去戳陈太后的这个面。 而宣帝与陈太后的心结,也就是从陈太后几年前开始豢养男优开始的。 陈太后觉得自己晚年难得有个乐趣,宣帝后宫三宫六院享受着却一点不体会自己,甚至在自己寿诞这日存心要她难受。 陈太后登时发怒道:“哀家不舒服了,到底因为什么,皇帝又如何不知道!今日就到此,都散了罢。” 说罢,也不给宣帝留一丝颜面,陈太后扶着宫女的手站起来,不多任何停留地挥袖离开。 陈太后骤然发怒离席,整个大殿紧跟着静得鸦雀无声。 丝竹歌舞的宫女跪了一地,众人面面相觑,却不敢冒然张嘴。 宣帝被太后这样当众扫了面子,脸色亦是黑沉如墨。 众人互相开始探询,似乎没人知道太后为何突然离席。 柳梦妍在下方却安之若素,因为她已经想起上一世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后身体既然不舒服,都散了罢!”宣帝难堪得撂下一句话,随即甩袖而去。 众人等宣帝走后,这才敢起身从延寿宫出来。 自然脑筋动的快的,方才在大殿已然看出来陈太后跟宣帝之间有事,但也只是敢悄悄在心中琢磨。 至于那些没有看出来的,便是心中再疑惑不解,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下议论。 这两位是大拓跋权力无上的一男一女,无论之间有什么,亦是天底下身份最尊贵最不容置喙的母子。 各宫妃子,各回各宫。 因天色渐晚,宫中此时又出了这样的事,拓跋泽言怕戚昭仪卷进这场风波里,索性带着逸王府众人跟着戚昭仪回了长乐宫。 自然晚上歇息的时候,拓跋泽言与柳梦妍歇在一处。 杨氏原本期待此次进宫能得太后美言,在拓跋泽言面前挣上几分脸面,而今日情形,她岂敢在此时生出事端,悻恙恙由着宫女带去其他房间歇宿。 这厢杨氏离开后,丫鬟们开始伺候拓跋泽言和柳梦妍洗漱。 因劳累了一日,两人梳洗完便上了床榻。 红罗帐中,如今柳梦妍已然习惯得窝在拓跋泽言怀里。 只是想到几乎在大殿上翻脸的陈太后跟宣帝,柳梦妍怕拓跋泽言不知这场寿宴当中的关键,眸光一闪,状似无意得提起。 只是不待她想出如何不露痕迹得把此事说与拓跋泽言听,拓跋泽言却先开口了:“这事说到底也是一桩丑事,怕是普天所有臣民都想不到,住在深宫内院的太后居尊而不尊。寡居多年,她却开始豢养男优,把后宫的风气搞的乌七八糟,父皇岂能不动气?忍到今日,已经实属难得了。” 柳梦妍见他主动说起,隐隐好奇拓跋泽言消息如此灵通的同时,想着不用自己露出马脚,遂也没有多往深处想,抬头望着拓跋泽言,低声道:“所以,今日父皇跟太后就是为了此事翻脸?” 拓跋泽言点点头:“今日寿诞,父皇趁着太后不再延寿宫,叫人去将那两个男优抓走了。” 柳如璃虽然有上一辈子的经历,但亲耳听到拓跋泽言说起此事,心里还是五味纷杂。 大拓跋最令人尊崇的一对母子,居然是这副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