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正冷笑:“无妨,等你们三人一对质,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对质?”柳氏呆呆看着他,摆手道:“好吧!大人说对质,那就对质好了!随大人怎么安排吧!” 看她答应得如此爽快,方文正又有点懵。 柳氏那边却又叫:“不过,大人,在去对质之前,求大人先带衙役去我们府上救命吧!去晚了,可是要死人的啊!” 方文正听到“死人”两个字,心里“咯噔”一声。 “柳氏,你什么意思?”他死死盯住柳氏,“你该不会要告诉本官,那汪永和何楠出事了吧?” “大人如何知道?”柳氏看着他,满面惊愕,“大人莫非能掐会算?” “柳氏!”方文正怒喝,“你少在本官面前装蒜!你……该不会想要杀那两个小厮灭口吧?” “大人何出此言?”柳氏呆呆看着他,“我若想要杀人灭口,又何必来向大人求助?还嚷嚷着让所有人都知道?大人见过这样的灭口法吗?” 方文正暗暗咬牙。 竟然被这妇人拿话堵住了! 这人,当真刁滑! 他当下也懒怠再理睬她,只让衙役们加快脚快步,快速赶往苏府西院。 “大人!大人!”柳氏坐在马车里,“您可千万叫您手下小心点儿!那个何楠,不知怎的发了疯!这会儿,正在家里汪汪乱叫,四处咬人呢!” 方文正瞪了她一眼,怒斥:“柳氏,你以为,你就不要再欲盖弥彰了!你以为,本官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吗?” 柳氏被他吼得泪眼婆娑,哽声叫:“大人,您到底在说什么啊?我完全都听不懂!您瞧瞧妇人我这样子,连道儿都走不稳,我还能干什么啊?” “这些日子,我一直卧病在床,万事不问的!” “今日家中出了这等祸事,老爷这几日又一直在东宫,家中老的老,小的小,没一个能顶事的!全都吓得哭哭叫叫的!” “我是不得已,拖了这病残之体,爬出来向大人求助啊!” “大人您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指责我呢?我都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 “你……”方文正想说什么,却又很快被柳氏的哭叫声打断。 “大人,我们且不管那些了!事有轻重缓急,府中那个疯奴若是控制不住,那可真是要出人命的啊大人!” 她硬要装傻,方文正这时连两个家仆也还没拿到,自然也就没有实证去指证她。 虽然心里气得要命,但也是没有办法。 眼下只能先跟着她过去,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衙役们一路狂奔,刚到苏府西院院外,就听得里面惊呼连声,间或还夹杂着汪汪的狗叫声。 等一行人赶进去,就见院中一人,如狗一般四肢着地,头颈却高高昂着,牙齿森白,对着周围的家丁龇牙又咧嘴。 而方才衙役们听到的,汪汪的狗叫声,竟然是他这个人发出来的! 一个人,忽然变成了一条疯狗,如疯似癫,逮谁咬谁,这情形实在太诡异。 西院的人全都被惊到了,尖叫着往屋子里躲,而这个疯狗似的人,动作却极敏捷,上蹿下跳的,拿头撞门,直撞得头上鲜血直流,仍是不愿停下来。 眼见得那门板都快被撞开了,里面的人吓得鬼哭狼嚎,瞧见方文正和衙役们忽然出现,都一起高呼求助。 “大人,救命啊!” “官爷,救命啊!” “他疯了!他会吃人的!会吃人的!” “母亲,救我们!”苏念锦和苏念远也在其中,此时都吓得哭出声来,“我们被他咬伤了!快来救我们!” “大人!”柳氏“扑嗵”一声跪倒在方文正面前,“求您帮帮我们!快救救他们吧!老爷他不在,我们这一家子,实在是没办法了!只有您能帮我们了!” 方文正看着面前这痛哭流涕的哀苦妇人,胸口一阵阵发堵。 他简直快要堵得透不过气来了! 这一家子,全是梨园高手吧? 怎么演起戏来,一个比一个像真的? 尤其是那个装疯的人…… 话说回来,那人是真的装疯吗? 方文正的目光落在那个疯子身上,眼光一下变得直勾勾的! 那个疯子因为一直咬不到人,急得汪汪怪叫,此时一拧头看到门外的人,尖啸一声,“嗖”地一声,向衙役们扑了过来! 他的动作极快,疾如闪电一般,几纵几跃间,便已窜到衙役们面前! 衙役们齐声惊呼,拔刀的拔刀,拔剑的拔剑,齐唰唰的向他身上招呼过去! 那疯子吃痛,嗷嗷的怪叫几声逃走,然而在逃走的瞬间,却一把将马车上的柳氏扯了下来! “啊!”柳氏吓得失声尖叫,“救……” 那个“命”字她还没叫出口,便被疯子生生咬住了脖颈,血如泉涌! “啊……啊……”柳氏在地上翻滚着,哀嚎着。 方文正看到这场景,简直想对骂一万句脏话! “大人,怎么办?”他身边的心腹孙隆压低声音问。 方文正磨磨牙,一时之间,也做不了决断。 他其实可以肯定,这个柳氏,就是联合这一院子的人,演了一场大戏给他看! 可是,不管他有多肯定,面对这样的情形,他身为棠京的京兆尹,却不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管! 因为,柳氏这戏,实在是演得太真了,她是真的流了血,受了伤,叫任何一个看到的人,都会觉得惊心动魄,头皮发麻! 这个时候,他若执意不管,那就是,见死不救! 可真要出手救了,他便又中了这贼妇的诡计了! 前行不得,后退不能,方文正被卡在那里,直噎得直翻白眼! 而地上,柳氏的哀嚎声,愈发凄惨刺耳! “你们要见死不救吗?”身后陡然响起一道暴喝! 方文正一听到这声音,便知道是谁来了。 除了那位狡诈的老狐狸苏太傅,还能有谁? 他没有回头,只是朝孙隆挥了挥手。 那只老狐狸,那是尖牙利嘴,若再这么看下去,被他逮到了错处,肯定又要借题发挥,说个没完了。 孙隆得令,疾扑上前,和几个衙役一起,将那个疯子何楠用力拉开。 “娇兰!娇兰你怎么样啊!”苏明谨悲呼上前,将柳氏扶起来,抱在怀中。 柳氏脖颈上鲜血直流,已然说不出话来。 她挣扎着张了张嘴,然后,头一歪,晕厥过去。 “来人!快来人啊!快去请大夫!”苏明谨狂吼着。 他身后的小厮一起涌过来,急急将柳氏抬去屋子里,那边又急惶惶的去请大夫。 孙隆这边,死死捉住疯子何楠,努力想将他控制住。 可是,何楠的力气大得惊人,便算几个人抱住他手脚,他仍是狂暴怪叫,挣扎不已,不肯屈服。 “啊”地一声,一个衙役惊惶的叫了一声。 却是被何楠咬到了手,手背上鲜红的一个牙印,有一块皮肉,竟被这疯子生生撕下来,在口中大嚼特嚼! 这下,连方文正也看得头皮发麻。 衙役们从未见到这种情形,也是战战兢兢。 “你们小心呀!”方文正忽然吼了一嗓子,“他这疯症,没准儿还会传染呢!” 衙役们一听这话,吓得一哆嗦。 就在他们哆嗦的那一瞬间,那疯子却突然弹跳而起,就势扑向手边的衙役! 衙役吓得连连后退,忙拿剑去格挡。 疯子被剑砍到手,汪汪怪叫几声,捂着手,“嗖”地一下就窜了出去。 这一回,却是朝着门外的方向! 方文正眼睛发直,大叫:“拦住他!” 然而,这疯子实在太吓人,衙役们又都被苏明谨那句话惊到了,大家都迟疑了一下。 就迟疑那一刹那间,疯子竟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孙隆很快反应过来,忙带衙役们去追。 可是,哪里还能追得回来? 方才交手时,大家便都已看出来,这疯子速度惊人,力气也惊人,他们几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孙隆附在方文正耳边低语:“大人,这人绝不是小厮何楠!这人身负奇功!他们这是故意要混淆视听呢!” 方文正又如何能不明白? 可是,明白又有什么用? 他若说那疯子不是何楠,那苏明谨必然会叫他捉到那疯子来证明! 可是,他到哪里去抓? 苏明谨安排的人,又如何能叫他抓到? 方文正拧头看向苏明谨,心头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苏明谨却是一脸焦灼担心。 “大人,您别看我啊!您快去追那疯子啊!” “这么一个疯子,若是流入棠京之中,那就是天大的祸害啊!” “万一再咬伤咬死人,你这位棠京的父母官,该如何向民众交待?” 方文正看着他,冷声道:“本官的事,不劳太傅操心!本官今日来这儿,是为一桩案子而来,既然这何楠跑了,那请太傅将府上的小厮汪永交出来吧!” “汪永?大人找汪永做什么?”苏明谨看着他。 方文正强忍住唾他一脸的冲动,将事情说了一遍。 “竟有这种事?”苏明谨急急道,“那我儿长安如今可安好?他没事吧?” 方文正现在不光想唾他一脸,还想重重的抽他的耳光! “太傅,请交人!”方文正懒怠跟他再废话。 苏明谨也不推辞,立马叫小厮去找人。 然后,一如意料中的那样,小厮没能叫来人。 “老爷,一个半时辰前,汪永就已经离府了!好像是回家了!” “大人,你看……”苏明谨耸肩,“我让小厮带你去他家吧!” 方文正没说话。 “大人这是不信?”苏明谨叹口气,“那大人按律搜查吧!要带路不?” 他说完又呵呵笑,“我差点忘了,方大人不是第一回搜我们苏府,轻车熟路的,想必也是不用带的!那您请吧!” “我怕是不能相陪了!我得去瞧瞧贱内!哎呀,真是作孽啊!好端端的人,怎么就疯了呢!” 说完,他大模大样的走开。 走了没几步,却又回过头来,道:“大人,你今日这事,做得真是不漂亮!” “我知你不喜我,可是,身为父母官,怎么可以心胸如此狭隘呢?” “方才要不是我回来的及时,你是不是准备见死不救了?” “你这样,真的,很不好!特别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