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别愣着了!大人快去抓疯子吧!事关全棠京人的安全,我会一直盯着这事的!” 说完,他哈哈大笑两声,又道:“方兄,听我一句劝,干点儿正事,别天天跟一小丫头片子后面瞎混!回头再把自已头顶的乌纱给混没了……” 他盯着方文正怪笑两声,袍袖一甩,消失在方文正的视线之中。 方文正磨了磨牙,简直想追上去踹他两脚。 “大人,我们……搜不搜?”孙隆低声问。 方文正叹口气。 搜什么搜啊! 他能鼓捣出这么一个疯子来,一个汪永,他自然也能捣鼓得无影无踪。 “回衙门!”他回。 苏蓁蓁此时已经回到回春堂医馆。 见方文正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她便知,这一劫,又叫柳氏暂时逃过去了。 “便算这样也不行……”白氏叹口气,“这个苏明谨还真是……” 大家都有些垂头丧气。 尤其是方文正。 “本官当时就不该犹豫,先逮住那疯子再说!” “大人不必自责!”孙隆轻叹,“当时那情形,实在惊人!这且不说,以我们的能力,想要抓住那人,很难!” “大人!”苏蓁蓁亦淡笑相慰,“苏太傅可是太子身边最最得力的谋臣!他是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若是那么容易对付,又岂能得太子重用呢?” 前世太子有他相助,跟晋王角逐皇权,晋王浮浮沉沉近五载,才终得胜出。 这其中,少不了苏明谨的出谋划策。 连晋王这等人物,都要跟他纠缠数年,方能将他踩在脚底。 更不用说自己这种小虾米了。 跟这种老狐狸过招,就得慢慢熬,细细磨,一点点的,将他熬烂磨细,直至灰飞烟灭。 左右,这一世,他是怎么也熬不过自己的。 虽然这一次没能弄死柳氏,苏蓁蓁却是一点也不着急。 “虽然这次我们看似白忙一场,可是,经由今日一事,苏明谨对柳氏,必定是失望至极!”她慢条斯理道,“柳氏很快就会失宠了!一个阴狠的女人,若是失了宠,那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大人不必着急,咱们慢慢等,机会,还会有的!” “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四次!水滴石穿,我就不信,我终其一生,竭尽全力,还弄不死一个苏明谨!” 说到最后,她牙齿紧咬,攥紧双拳,哪怕是在晋王妃和方文正面前,也毫不掩饰自已满腔恨意! 白氏有点担心,生恐她小小年纪,就这么斗气恨勇,会招得晋王妃厌恶。 然而苏蓁蓁却知道,她越是恨苏明谨,晋王府便会愈信任她! 苏太傅跟在太子身边,跟晋王府使了不知多少绊子。 晋王府的人,对他早就是恨之入骨,早就想除之而后快! 还有什么,比有着共同的敌人,更能叫人放心呢! 通往皇权的路上,从来都是充满算计和阴谋。 晋王和晋王妃,要与太子对抗,自然也不可能是不谙世事的傻白甜! “蓁蓁说的不错!”晋王妃轻笑道,“机会总会有的!咱们不着急,慢慢来!” “王妃说得对,我们慢慢来!”魏寒亦笑,“我们这么多人,众人拾柴火焰高,总归,是有法子的!更不用说,我们身后,还有晋王府啊!有这么大的靠山,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这一句话,也等于直接宣告了自己的立场。 晋王妃看看他,又看看苏蓁蓁,伸手拉住了两人的手。 这一拉,意味也即明显。 那就是,大家以后,就是同一个阵营的人了! 对于新认识的这两个年轻人,晋王妃心里喜欢的不得了。 方文正本就是晋王的人,此时也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白氏坐在那里,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是不能乱说话,更不能随意表态的。 毕竟,她的身后,是这棠京城的三员戍边大将。 公公和夫君,以及小叔子,他们三人都是忠直之将,只一心保家卫国,很少参与到这些夺嫡之争的纠葛中来。 她到底只是一个闺阁妇人,在这些大事上,还是听自己夫君的。 苏蓁蓁和晋王妃又聊了一阵,适逢林清言端药进来,两人便打住了话头。 “姑姑,还是我来喂吧!”苏蓁蓁站起身,接过她手中药碗,目光在她脸上轻轻一掠。 林清言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的。 不光是她,看到她进来,晋王妃那面色也有点古怪。 苏蓁蓁不明所以,但她一向最善察颜观色,知道这两人之间必然有事,便借着喂药的空儿,向魏寒投去问询的眼神。 魏寒见她望过来,回了她一朵安心愉悦的笑容。 看到他的笑,苏蓁蓁便放下心来,专心送他吃药。 身后,晋王妃的目光,一直落在林清言身上。 “林大夫,我什么时候可以来取药?”她问。 “药我会叫蓁蓁帮夫人送到府中!”林清言低声回。 苏蓁蓁眼前倏然一亮。 所以,林姐姐是已经给晋王妃瞧过了? 既然瞧过了,那定然是已看出了病症。 有林姐姐为她精心调理,晋王妃很快就会好起来,到时候,她就可能生好多个孩子。 将来,她儿女绕膝,想来,不会因为一个女儿,便走上绝路了。 她的心一下子便放下来,唇角也不自觉扬起。 魏寒本就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此时见她笑得唇角弯弯,那一向清冷的眼眸,也是弯弯的,不知有多温柔好看! 他一时间又看得痴了,连药都忘了咽。 苏蓁蓁笑了片刻,忽觉眼前这人目光有点炙热,那脸便又不自觉冷下来。 “看什么看?”她低叱一声,“快喝药!” 魏寒被她瞪了一眼,才又回过神来,咧嘴傻笑,那嘴角药汁淋漓,愈发像个二傻子。 不过,却是个绝色倾城的二傻子。 长得好看的人,就算样子傻一点,也依然还是好看的。 而且,他这样傻笑,比起前世那冷冽的模样,倒更招人喜欢,瞧着像个顽皮稚童一般。 哪怕是淘气顽劣,也让人不忍苛责,反而更想宠他疼他,好叫他能一直这么不谙世事的傻笑着…… 疼他宠他? 苏蓁蓁眼神一晃,忽然被自己莫名冒上来的这种念头给惊吓到了! 她怎么会生出这种想法来? 是被美色所诱吗? 还是,上一世那个不曾生出来的孩子,叫她拥有了慈母心肠? 可是,不管是哪一种,对面前这个男人,她都绝对不可生出这样可怕的想法来! 前世的罪,还没遭够吗? 居然又这样…… 苏蓁蓁皱着眉头冷下脸,勉强将药喂完。 这期间,她再没看魏寒一眼。 魏寒倒还是一直瞧着她,只是瞧着瞧着,那脸便苦起来。 方才明明还笑得那般温柔好看。 转瞬间又是寒霜满面。 魏寒苦笑,这丫头的心,还真是难猜啊! 心里一苦,便愈发觉得这药苦。 他瘪眉皱眼,小声咕哝着:“好苦啊!” 苏蓁蓁没接话,继续一勺勺的往他嘴里送。 身后,晋王妃和林清言的对话,依然在慢吞吞继续。 “那林大夫,何时再复诊呢?”晋王妃又问。 “十日之后……”林清言答得简洁。 晋王妃看着她,又问:“林大夫可否上门……” “夫人恕罪!”林清言淡淡答,“我虽有大夫之能,却无大夫之名!若非是寒与蓁蓁家人有难,我不会出手相救!夫人是凑巧碰上了,否则,我亦是不接诊的!” 言外之意,她虽有医者之能,但却并无行医之愿。 晋王妃看着她,叹口气,道:“好吧!我尊重林姐姐的意见……” 她忽然改口叫林姐姐,听得林清言一惊,倏地抬头看她。 苏蓁蓁和魏寒也是齐齐一惊,都愕然拧头看向她。 “怎么了?”晋王妃笑得温软,“干嘛都这么看着我?” 林清言看着她,半晌,哑声道:“夫人何故忽然叫我姐姐?” “你既说你没有大夫之名,我自然也不好硬要叫你林大夫啊!”晋王妃回,“可我也不知你芳名,便算知晓,也不好直呼其名!” “你并无行医之愿,却还是为我瞧病,我尊称你一声姐姐,正在情理之中,不是吗?” “而且……”她转头看了苏蓁蓁一眼,笑道:“我一直听蓁蓁叫你林姐姐,我觉得这样叫,真的很好听!怎么,叫你姐姐,有点唐突了吗?又或者,你比我小,我该唤你一声妹妹?” “我比你年长……”林清言苦笑着垂下眼睑,“随夫人叫吧1” “那林儿姐姐,你既不愿上门,我要复诊,要去哪里寻你?”晋王妃笑问,“还来这处医馆吗?” 林清言听到她在林后面加的那个“儿”字,心里又是一颤! 她重又抬起头,呆呆看着晋王妃。 晋王妃安静的与她对视,一双幽黑好看的美眸,波光潋滟,含着笑意,却又分明溢满悲怜。 两人对视半晌,林清言哑声道:“今日回春堂便已闭馆,蓁蓁寒他们,会搬到青竹巷,你找到他们,便能找到我了!” “是!”晋王妃点头,“我记住了!林儿姐姐,蓁蓁,寒,今日我便先回了!咱们改日再见!” 她起身告辞,魏寒忙挣扎着起来相送,被她劝回去。 “莫要乱动!好好养伤!” 苏蓁蓁这边赶紧放下药碗相送,白氏许氏尹初月亦是随同一起送出去。 独有林清言,站在那里,一动未动,只呆呆看着晋王妃的背影。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她方拧过头来,看向魏寒。 “你……”她欲言又止。 “没有!”魏寒郑重摇头,“姑姑,你的事,我如何会乱说?” 林清言自然是相信魏寒的。 既然魏寒没说,那么,便是晋王妃自己的事了。 “姑姑,我想,这或许并非是坏事……”魏寒小心翼翼道,“你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隐姓埋名……” 林清言拧头掠了他一眼,苦笑。 “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她涩声道,“习惯做一只夜行的老鼠,没想过再做人……” “想一想,也没什么不好!”魏寒轻声道,“姑姑,您这样活着,叫我一直很揪心,总想着为你做点什么……” “你呀!”林清言上前来,将他的被角掖了掖,“你活着,才真正叫人揪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