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御卫来不及退下,上书房的门已经被人大力推开,全公公从惊惧中的回过神来,正要大声呵斥,却在看到来人时硬生生的将呵斥的话憋了回去,宣德皇后一身凤装满脸严厉的站着门外,毫不畏惧的对视着南洲皇,满头白发晃花了众人的眼,朱唇轻启: “谁敢动本宫的女儿一根头发丝,所有人都别想活着走出南洲,”如此的大胆的话语说出来时全公公和金御卫都抿唇不语,这话所有的女子都不敢说,唯独这位,绝对的敢说敢做,也绝对不是吓唬人的,可,唉……南洲皇听着宣德皇后的话,脸色一凝,更加愤怒起来, “你敢威胁朕?”宣德皇后嗤笑, “有何不敢?本宫孑然一身,身后母族早已空无一人,本宫一路走来,有得是手段,有的是胆量,有何不敢?”南洲皇大怒,手指着宣德皇后,冷声道: “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朕,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拿你如何吗?”话落,宣德皇后猛然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金御卫腰间的剑,直指南洲皇的喉咙,回神过来的全公公,心中已经不能用惊惧来形容了,大声喊道: “娘娘,不可啊,不可啊。”劝说没有用,那名金御卫默默的退到一旁,无论他是怎样的存在,听命于谁,又守护着谁,也要懂得如何将局面反转于有利之势,南洲皇顿时满脸震惊,胸口隐隐作痛,有些不可置信道: “淑,淑,淑儿,你……”看此,全公公从地上站起身,眼中精光闪现,拉过一旁的金御卫默默退了下去,随手将门带了上去,看着全公公等人退下,南洲皇有些刺痛的闭了闭双眼,良久,睁开,那里再无一丝情绪,只余一些疲惫无力, “你当真想杀我?”此时,再也没有了那所谓的尊称,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我字,便已说明了一切,宣德皇后抬眼看着剑对面的南洲皇,那人双鬓已经霜白,头发里隐隐有了白发,眼角有了皱纹,再也没有了年少的意气风发和满腔热血,那双眼里在没有年少的狂热,这人,深夜里也会难过吗?也会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吗? “可还记得当年的清阳和宸儿?”闻言,南洲皇整个人都颓废了起来,那永远的痛啊, “淑儿……”手中的剑顿时落地,宣德皇后犹如失去了所有的支撑瘫软在地,南洲皇看此,眼疾手快的接住宣德皇后的身子,两人就地缓缓坐下,宣德皇后靠在南洲皇的怀里,闻着那人身上皇帝专属的龙延香,有些迷恋的吸了吸,十年啊,那十年,她恨着他,他亦恨着她啊,可是,承认吧,那十年有多少个夜晚从梨园悄无声息的出来,熟练的走在皇宫内,站在窗外看着他每每睡不着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看着他批奏折到深夜,那些个日夜,她又有多想进去抱抱他,替他抚平那眉间堆起的小山, “淑儿,我知道你恨我,恨我的野心,那般无情,那把狠绝,亲手将自己的孩子逼死,可是,可是,你知道吗?等我想回头时,想收手时已经来不及了,清阳走了,宸儿走了,阿远病了,我曾想过收手的,不去为那四国至尊的位置,可是阿远病了,淑儿我不得不去谋划,不得不去做啊,我不可以将父皇交于我手里的南洲在我这里便毁了,任人宰割,我又怎知他们会不会善待我们?善待我的臣民和百姓?……”顿了顿,南洲皇满脸愧疚疼惜,将抱着宣德皇后的手收的更紧了一些,低声继续道: “那十年,我夜夜未曾安然睡过,每每闭眼前都是清阳死的时候的样子和宸儿离去前的无奈和难忍,更是清儿小小年纪背井离乡前的不舍和哀求,可是,那都是我不得不去做去谋的事情啊,淑儿,我要谋的不是我一人,更不是叶氏一族的至高荣耀,我身后是一朝臣民是万千百姓啊……”满是悲凉和无力的话语,宣德皇后有些空洞的看向远处,仿若在透过那里可以看到自己日夜思念的人,那是她的孩子啊,那是她的骨肉血亲啊,是融入骨血的,就那样匆匆被送走,原以为再见,儿女承欢膝下,将来更是儿孙满堂,人间幸福不过如此,可是,再见,她迎回来的不是朝她走来,嘴里温柔的喊着一声声“母后”的人,是尸体,是冷冰冰的尸体啊,从此再也没有人将她护在身后,说道: “母后,你歇歇吧,我来做。” “母后,今天太傅给我说了孟母三迁的故事。” “母后,母后,母后。”那一声声母后终是再无人唤了,她恨,她怨,也没有任何作用了,她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死不瞑目,草草下葬,一个到死连尸体都未曾寻到,一个活着生不如死,夜夜疼痛难耐,一个他国异乡,生死周旋, “我有时候多想若我们不是帝王家该多好,儿女膝下承欢,小楼林立,一家人看尽风景,也不枉人世间走这一遭,可是,这个世界没有可是和如果,淑儿,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听着这一声声对不起,宣德皇后再抑制不住,多年来沉寂于心头的伤痛和心事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子,眼泪开始如同掉了线的珠子,哗啦啦的流,整个人将头埋进南洲皇的怀里,开始嚎啕大哭,从清阳离去到如今,多少年过去了,终是等到你说对不起,说愧疚了,可是那代价真的太大了,我的清阳和宸儿,也再也回不来了,手轻轻抚上宣德皇后的白发,南洲皇心中剧痛,原来,在这十年间,那被他曾经呵护在手心里的女子早已满头白发,早已对他伤心欲绝了,泪随着眼角缓缓留下, “十年了,淑儿,这声对不起和愧疚来的有些晚了,却终究在我有生之年说了出来了……”咽了咽喉咙间的酸涩, “十年了,我终于可以抱抱你了,终于……” 自古来,百姓忧,帝王更忧,看似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大权在握的帝王家,谁都未曾想到这所谓的帝王家要付出的牺牲的往往都要比所有人多出千倍,百倍,除却这些身份,他们也仅仅是一介平凡之人,也需要人呵护和理解,也或许是人之野心作祟,可是谁没有野心,谁没有胸襟抱负,可命运这东西从来都不放过任何人,也从来不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