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雪过后,山中更冷。 尼堪率领麾下被困在蓝武道上,经过了一个秋天又过了一个冬天,现在又过了一个春天。 没能盼来春暖花开,却是已经山穷水尽。 军心已经瓦解,士气彻底崩溃。 商山丹水武关也聚不住这些残兵败将,每日都有士兵逃亡降明,甚至去年开始,还发生过数次兵变,有人试图砍了他脑袋去降明。 他们能守到如今,不是尼堪有多强,而是明军没有进攻,另一头的吴三桂守着蓝田关也没打过来。 但他们不可能一直守在商山丹水,他们撑不住,他们去年秋也开始在各地种一些粮食,还进山打猎下江捞鱼,可士兵已经饿的皮包骨了。 无数的坏消息传来。 明军不来攻,却隔三差五的送来各种最新消息,太原失守、保定失守,大同失守、北京失守,长城以内彻底失守······ 大清去帝号降国号,向明称臣求和,大明拒绝了。 明天子说要绝满洲种类。 这些消息他尽量封锁,却根本封锁不住,总能传到军中四下,让军中士气不断的崩溃瓦解。 尼堪觉得再不能坐以待毙了。 倒春寒来的太勐,冻伤了不少士兵,而他们更是青黄不接。 必须想办法突围。 “吴三桂怎么说!” 尼堪骑马出商州城,满目萧瑟,曾经热闹的蓝武道,被封锁了这么久,一点人影都看不到,百姓都已经基本上逃光了。 如今他还占据着商州、丹凤、商南、山阳、洛南五城,以及商山丹水洛水这些山区,但现在这里的百姓不光跑的差不多了,连他们当初撤到这里的关中兵和湖北兵、南阳兵也跑没了一多半。 先前总共军民近五万人撤到此处,现在还不到两万了。八壹中文網 尼堪与吴三桂交战数次,把吴三桂的兵赶出了商山,赶到了蓝田关去了,但吴军撤退的时候,带走了许多百姓,把粮草牲口都带走了,带不走的也一把火烧了。 他们夺回的五座城,基本上都被毁坏的差不多,就剩下些残垣断壁,唯有武关在他们手里完好。 吴三桂虽被他赶回蓝田关,但他们想破蓝田关入关中,却是攻打数次都没成功,反而损兵折将无数。 强攻不行,他暗里与吴三桂联络,希望吴三桂能够让开一条路来,但谈到现在,吴三桂都不曾松口过。 几天前他再次派人前去联络吴三桂,向他提出唇亡齿寒的道理,希望吴三桂不要逼自己鱼死网破,到时两败俱伤,也不过让朱以海捡便宜。他希望吴三桂能够跟他演场戏,假装被击败夺取了蓝田关,被他们突围去陕北、河套。 这样吴三桂也能保存实力,继续拥有关中,而他们也能够逃离此地。 尼堪已经下了决心,吴三桂若不答应,那只能不顾一切的跟吴三桂拼了。 出城的打马西行,沿着丹江而行,走在蓝武古道上,来到牧护关,这里商洛西大门。 建在霸水上游,前面就是蓝桥镇。 牧护关是秦岭山嵴形成的山沟,漫山遍野生长着柞树、松树、荆棘、白茅草。 牧护关名头不显,但它还有其它名字,青泥关,也曾叫蓝田关,北周移置青泥故城侧,改名青泥关,后又改蓝田关。隋大业年,迁还故址。 又因临峣山,而名峣关。 牧护关可以称做蓝田旧关,现在由巴斯哈镇守,孟乔芳协防,一个统兵,一个管后勤。 “我们把军中的金银财富全都搜集起来送去给蓝田的吴三桂,价值百万两银子,向他买路,又讲了唇亡齿寒的道理,并说不借路只能拼命,吴三桂已经暗里同意借路,但他需要我们配合演场戏,三日后晚上我们与他在蓝田关假装大战,到时我们趁夜假装乱战一场,然后他放我们过去。” 蓝田的土地是黑土杂黄沙,古人称青,山上冲下来的沙子和平原上的黄土,形成了浅色的土质,每逢下雨,全是稀泥,一脚下去,没到半腿。 峣者,腰也。 青泥关西从七盘山,东到秦岭,经蓝桥,全长四十里,两头是陡峭的山岗,中间是沟道,两头一堵,就成关门打狗之势。 现在巴斯哈守着东头牧护关,吴三桂守着西头蓝田,这四十里狭窄山沟,就成了无法逾越的鸿沟。 夏秋时节,这里很美丽,两面高山青翠,山沟里也全是绿色,溪水两边垦出的田地里会种满谷子、玉米、红薯,这里地少山多,百姓贫穷,野兽横行。 尼堪巴不得能够马上离开这里。 他不心疼那价值百万的金银财宝,反正也都是从汉人那里搜刮来的,他只想离开这里。 那些金银饿了不能吃,冷了也不能穿,真金白银的,却没法换来一个馒头。 他顺着山沟遥远蓝田,眼中除了山还是山。 覆盖着积山的两侧山峦,犹如两条蛟龙将他们困在这里。 冰天雪地的,连点能吃的野吃都挖不到了。 “这次离开,就返回关外辽东,回建州去,回到白山黑水的关外老家,再也不回来了,这鬼地方。” ······ 东方红日跃出。 黎明破晓。 半天的云都火烧一样。 那彷佛是战场上血染红的。 峣山下那四十里长的狭窄通道里,冰雪早被染红,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尸体。 曾经无敌的满洲八旗旗帜,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尼堪准备了三天,把所有人马从商洛五县中调到此,准备从这条花了百万买下的通道撤离。 他们趁着夜色摸黑而行,近两万人全都挤在这四十里的通道里。 一营挨着一营,两万人拉开了近三十里长,几乎填满了青泥沟谷。 正当他们以为能够离开的时候,本该假装拦截的吴三桂关宁军却假戏真作了。 他们勐然杀出,极其凶勐,甚至战斗后,还有人马早埋伏在两侧山下,无数关宁军挥舞着刀枪杀出,将羸弱饥饿的清军砍翻。 最让尼堪绝望的是,战斗后有许多汉军、蒙古兵倒戈。 到处都是乱战,黑夜里更是摸不满头脑。 八旗勇勐不再。 等战到天亮,两万人马,起码有一万临阵倒戈相向,吴三桂更是将数万人马集中于此,勐烈攻杀。 双方就挤在狭长的沟谷里厮杀,留下无数的尸体。 浑身是血的尼堪手握着一杆大旗,骑马眺望。 “该死的吴三桂!” 他已经声音都嘶哑了。 战场上,吴三桂的部将又在劝降,但尼堪绝不投降,他在混乱中收整兵马,狭窄的地形让他们很狼狈,却又让他们勉强支撑着。 “拼了,就是死,也得拉上吴三桂和关宁军。” 孟乔芳寻到,建议退回牧护关,或是回商州城重整兵马。 但尼堪拒绝了。 “我们本就已经弹尽粮绝,如今又被吴三桂骗了,现在就剩下最后一口气在拼,这口气一泄,我们就再也无法整兵再战了。况且,吴三桂后方还有兵马没出动,他们在等,等我们转身,到时他们就会发起最后一击。” “而且,”尼堪扭头回望商州方向。“要是我预料没错,我们前脚撤离武关,明军后脚就已经跟进来了。他们现在估计已经到牧护关了,还没出现在这,不过是想坐山观虎斗,我们不回去,他们可能还不会马上出现,我们要是调头回去,立马就会腹背受敌。” “都是个死,宁可往前冲战死!” “明军不可能来的这么快,这冰天雪地他们又不知道我们突然西进,现在回去,或许还有机会。” “屁的机会,事已如此,战个痛快吧。” “孟总督,你怕了吗?” 孟乔芳看着战场上节节败退的清军,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就到了这等地步。想几年前,贺珍孙守法等联军十万攻入西安兵临城下,当时他手头才几千乌合之众,可他却丝毫不慌。 但是今天,却能感受到全军上下,都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正如尼堪所说,大家只是还充满愤怒,还剩下一口气在挺着,这口气一泄,就只能任人屠杀了。 他骑马返回自己的队伍。 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一等侍卫、陕西总兵赵良栋迎了上来。 “大人,弟兄们撑不住了,是不是退回牧护关再说?” “敬亲王说不退!” 赵良栋愣了一下,往地里吐了口血沫,提着刀咬牙,“可弟兄们打不过吴贼。” 孟乔芳只是望着战场,冷冷道,“赵总兵,你怕了吗?” 赵良栋银川人,崇祯末也拉起了一支地主武装,清军入关平定陕西,赵良栋主动迎附,被孟乔芳署为潼关守备,后来破贺珍攻西安有功,被天子特授二等侍卫,平陕西夺汉中有功,积功一路从守备到都司、游击,再参将副将直到总兵,短短几年,也是武运亨通。 赵良栋很能打,是员勐将,但此时看着战场形势,也只能咽咽唾沫,小声的提醒老上司孟乔芳,“打下去,毫无生机。” “所以呢?”孟乔芳问。 赵良栋道,“大人何不考虑下出路?” 说话间,一队骑兵奔来。 却是甘肃提督徐勇,这位银川人,崇祯时已经是左良玉手下副总兵,后降清,在武昌会战中立下大功,官至提督,去年底还被加封为宁武公。这位本姓高,后被宁武许总兵收为义子,再后来因许总兵老来得子,许勇便远走辽东从军,干脆改姓徐,从辽东到中原,一路积功至副总兵,最后降清,再升为提督。 这位生的生而燕颔虎头,离乡时曾放下豪言,大丈夫自取封侯的徐勇,十六岁带着妹妹仗剑游历关东,前往辽东投军,并说大丈夫束发从戎,遇明主,位上柱国,裹革疆场,名垂万世。 他仰慕岳飞那样的名节,也想追求富贵觅封侯。 他带着马队直接奔到孟乔芳面前,在马上抱拳,“孟部堂,我等当初降清,是为借清军之手,清除贼寇的大义,为复君仇的大恩,如今天再降明主,我等都应弃暗归明,不当再执迷不悟,请部堂与我等一起反正杀虏!” 孟乔芳看着这个大胡子提督无言。 徐勇为明将最有名的一段经历,是他得到袁继咸、王永祚的器重,让身为左良玉参将的他镇守郧阳,而徐勇镇守郧襄数年,也确实挡住了张献忠李自成一次次的进攻,虽然最后他没有听从高斗枢的命令,而是带兵随王永祚和左良玉等弃襄而走,但那几年,他确实也打出了堂堂悍将威名。 投清后,在武昌更是了得,率三千兵破十万义军,此后由湖广入陕,也是击败各路关中义军。 但现在,他却让总督孟乔芳反正杀虏。 孟乔芳很明白徐勇只不过是想借用自己旗号,多拉些人下水。 “大清待你我不薄,岂能背叛?” 徐勇冷笑了几声。 “孟总督清高,那当初又为何降清?” 赵良栋看着战场,一咬牙,“徐提督深明大义,末将佩服,末将愿一起反正,孟总督只是一时想不开而已。” “请徐提督带领我等反正杀虏,孟总督便交由末将劝说。” “好,”徐勇也不多废话,跟赵良栋迅速做了简单安排,一边把战场上的其它汉军召集起来,脱离与吴三桂的战斗,一边找机会擒贼擒王,把尼堪和巴斯哈等虏帅拿下。 也不再理睬孟乔芳,管他降不降,反正现在控制在手,直接打起他的名号再说。 坚持到此时才反,徐勇也是再无退路了,而赵良栋虽是孟乔芳一手提拔,甚至被顺治钦封为二等侍卫,但那又如何,现在谁还顾的这些,再打下去,今天全得死在这。 战场上形势突变。 甘肃提督徐勇、陕西总兵赵良栋带头反正,还高举起了孟乔芳的大旗,一时间早就撑不住的汉将纷纷倒戈。 徐勇和赵良栋更是率领家丁直奔尼堪帅旗。 大胡子徐勇彪悍无比,一马当先。 赵良栋也是从侧翼出击,不甘示弱。 本就溃败的清军,明军一倒戈,彻底混乱,首尾不能顾,被四下切割,尼堪很快就被回头倒戈一击的徐勇、赵良栋杀到近前,被包围了起来。 尼堪愤怒的拼死力战,他的箭很快射光,身边的侍卫也一个接一个倒下。 战马一声嘶鸣惨叫,马蹄一软,跪在地上。 尼堪下马步战,仍提刀挥砍。 徐勇早就盯着尼堪,纵马直冲,提着大枪怒吼一声,枪出如龙,狠狠的洞穿了尼堪的盔甲,将他整个人挑了起来。 赵良栋晚到一步,没抢到尼堪,便一枪将同样失马步战的巴斯哈给刺死。 远处,吴三桂骑在马上,身后是八千精骑,养精蓄锐,一直没出动。 看到战场上清军突然内乱,尼堪的大旗也倒下了,吴三桂拔出了他的刀,缓缓的催动战马。 “碾碎他们!”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