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再好玩,也有过去的时候。八月底,爷爷就带着陈玉彬、小溪和陈爸爸邮回来的学费去学校报名了。 小溪和陈玉彬上一年级了,要开始做家庭作业了。 这天晚上,一家四口吃完晚饭,陈婆婆在灶房洗碗,爷仨在睡房屋头看电视。 “诶,陈爸,在看电视呀。” 三人顺着声音看去,门口走进来一个人,嗯?洪老师,他来干嘛? 小溪赶紧拉起弟弟,让开凳子,然后喊道:“洪老师,您坐。” 洪老师摆摆手拒绝道:“不了不了,你们坐你们的。”对两个孩子点点头,又跟陈爷爷寒暄道:“真有礼貌,陈爸教的好。” 陈爷爷谦虚着,“哪里哪里。” “陈爸,吃饭了没呀?” “吃了,碗都洗了。”意思是早就吃完饭了。 “哦,我看见你们这屋头有光,恐怕在这儿,我就进来了。” “快坐呀,那儿有凳子,小溪给洪老师搬凳子。” 小溪还没起身呐,洪老师赶紧说:“不了不了,我一会儿就走了,不麻烦了。”然后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放电视的写字台上,小溪借着电视的光,看着好像是两个本子。 “陈爸,我听说你们家两个孙子都念书了,我那儿正好有两个空本子,就拿上来给他们用。”说着指了指桌上的东西。 陈爷爷面露喜色,嘴里却客气道:“这咋能收你的东西呢?”还把本子往洪老师跟前推了推。 洪老师眼疾手快地按住本子,说道:“没得事,这才多大个事儿,这本子也不值钱,是以前用剩下的。” 陈爷爷也就不再推辞了,“那对嘛,这多不好意思嘞,还麻烦你跑一趟。” 洪老师大气一笑,“您还跟我客气啥,陈爸,那我回去了。” “在坐会儿嘛,忙啥子嘞。” “不了,这会儿将就着光还能走,等会儿黑完了就看不见路了。” “那对嘛,我就不留你了,慢走哈,路上注意到点儿哈。”陈爷爷起身门外送到,把外面挂在柱头上的路灯拉起。 走到院坝头儿了,洪老师冲后面的陈爷爷说:“陈爸,你快回去,我用送我了。” “嗯,对,路上慢点。” “嗯,您快回去吧,我走了。” 直到洪老师拐下院坝,看不见身影了,三人才回屋,关了路灯。 小溪翻了翻桌子上的两个本子,一个是演草本,一个是那种大的作业本。 陈爷爷看了看就说:“你们自己分吧。”然后就躺到床上去继续看电视了。 想了下,小溪就建议道:“彬彬,我要这个演草本吧,这个纸太薄了,你写字劲儿大,很容易破。” 陈玉彬看了看姐姐手里的演草本,又看了看桌子上的作业本,觉得演草本白晃晃的不如作业本好看,就同意了。 见陈玉彬同意了,小溪就找出铅笔,把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规规矩矩地写在封皮上,陈玉彬也学着姐姐认真地写上自己的名字。 捧着写有自己名字的新本子,陈玉彬很是高兴。然后见小溪把刚得的新本子装进书包里了,他也去拿出书包,准备把本子装进去。 小溪赶忙帮他装进书包,嘱咐道:“彬彬,以后老师每天都会布置家庭作业,就用这个本子做,所以你要那好吧保护好呀,要爱惜。” “嗯,姐姐,我知道。” 其实一开始,小溪也不知道洪老师为啥要讨好爷爷,知道两个孩子上一年级了,就巴巴地来送本子,直到后来陈爸爸说起,小溪才知道原因。 小溪一直都知道爷爷年轻的时候当过兵,这个爷爷说过很多遍,家里还有爷爷穿军装的照片呐,很帅气的小伙子,不过后来的事儿爷爷就没提过。 爷爷在退伍回来后,因着是二队唯一一个入共产党的,且在外面也有一番见识,于是就被任命为二队的队长。六十年代,还没计划生育呐,一家子生好几个,像小溪家那会儿,婆婆已经生了仨闺女了,再加上家里的两位老人,一家七口人。所以,那时候,陈爷爷管着一个生产队两百多号人。 而且陈爷爷也比较有话语权,生产队的人也都听他的话,对他比较信服,也很是尊重(那时的大家都比较尊重当官的,生产队队长在村里也算个芝麻官了)。 上一年级了,教小溪们的是赵老师。虽然作业少,但每天都会有。 回到家,爷爷在院坝头晒粮食,打完招呼,把书包放到大桌子上,小溪掏出书本开始写作业,陈玉彬则掏出课本开始小声读起来,这是小溪要求的,回来之后要先复习今天学到的东西。 小溪正写的专注呐,陈玉彬凑过来,指着书上的一处,问道:“姐姐,这个字怎么读呀?” 小溪刚要回答,陈爷爷就叫小溪的名字,小溪抬头看去,陈爷爷说:“小溪,写完作业你就跟弟弟把粮食弄到一堆儿,我去赶牛回来。” 小溪见不是多重的活儿,就大声回答道:“虎。” 回头,对陈玉彬小声地说:“嗯。”然后就埋头写作业了,可好像哪里不对呀,就抬头看向弟弟,发现弟弟正吃惊地看着自己,小溪一下反应过来。 天啊,都迷糊了。“嗯。”陈玉彬大声地学着小溪刚才。 “噗嗤”“哈哈哈……”三人瞬间笑的东倒西歪的。 小溪揉了揉笑疼了的肚子,喘过气来,忙说道:“说反了说反了,应该是跟爷爷说“嗯”,跟彬彬说“虎”的。”说着说着自己又跟着笑的东倒西歪的。 清清嗓子,努力收回脸上的笑容,陈爷爷一本正经地说:“好了,不要笑了,你俩赶紧的,小溪把作业写完了,就跟彬彬把粮食收到一堆儿,等我把牛赶回来了,我再来收哈,我走了。” 看爷爷走了,陈玉彬嬉皮笑脸地说:“嗯。”然后又不读书了,“哈哈哈,姐姐,你干啥呀!” 小溪沉下脸来,吓唬道:“不准再学了,赶紧读书,要不然等爷爷回来我告诉他。” 陈玉彬吐吐舌头,做个鬼脸,“小气鬼。”就又埋头小声读起来。 “头抬高一点,不要趴着。”小溪纠正道。 挺直腰杆,不耐烦地说:“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写你的作业吧。” “你再不耐烦?你再不耐烦敲你。”小溪作势要敲陈玉彬的头,陈玉彬赶紧捂着,讨好地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又压低声音说了句“暴力鬼”。 小溪鼓着眼睛要敲他,他赶紧讨好一笑,打打闹闹这事儿就揭过去了。 第二天,第一节课刚上,赵老师就让把昨晚布置的家庭作业拿出来要改作业了,从挨着讲桌的第一组开始,小溪在第二组。 这种讲桌跟初高中的那种讲桌不同,是写字桌。抽屉里放着老师的作业,还搁了一把椅子,方便老师休息呀,改作业呀等等。 刚开始还排着队,可排着排着,都在讲桌围一圈了,都很好奇老师会给别的同学打多少分。 小溪因着字迹工整,没有涂改,赵老师给了100分,杀出重围后,小溪看那后面还没排到的同学正埋头苦干——补作业呀,昨晚又野了。 回到座位后,小溪拿出语文课本,待会儿上语文课,然后就趴在桌子上开始发呆。 “小溪,小溪。”赵娟拿着本子从前面跑回来,“你得了多少。” “100呀。”小溪抬起头来,懒洋洋地说。 “我就知道。”话里有掩盖不了的羡慕,想了想,摊开自己的作业本,激动地说:“小溪,看,我也得了100,老师还给我画了三个100分呐。”很是开心,又问:“你呢?” 小溪一看,真是,本子上画着三个红艳艳的一百分,估计是作业太多,画顺手了,就画多了。听了赵娟的话,平静地说:“一个。” 赵娟翻开小溪的作业本一看,确实只有一个,就拿着小溪的本子,自告奋勇地说:“我去让赵老师再给你画几个。”说完拿着小溪的作业本跑了。 “诶……”看着赵娟已经跑到讲桌跟前了,小溪有些头疼地扶了扶额,赶紧把脸埋进胳膊肘里。 “这下对了嘛。” 小溪听着赵老师的声音有些不高兴,一抬头,就看见赵娟拿着自己的作业本有些讪讪地回来了。 小溪无奈地说:“看吧,被训了吧。”还是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让赵老师给画100的?”小溪看那本子上画满了100,好几个还破了。本来纸就薄,老师一生气用了劲儿,就破了。 “我上去,我就说,赵老师再打几个100分呗,我又没说啥。”赵娟不满地嘀咕着。 哎呦,我的姐妹儿呀,我这作业本上已经明晃晃的打了个100分,你再去,不就是找虐嘛。但想想她也是为了自己好的,就安慰道:“好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要生气了,啊?” 说完,从兜里拿出根棒棒糖塞给他。 一看棒棒糖,赵娟顿时笑了,“谁生气了,我才没有呐。”一把夺过棒棒糖,粗鲁地撕开包装纸,恶狠狠地一口吃下。 看她开心了,小溪也笑了,继续安慰道:“放学,我请你吃冰袋。” 小时候,对孩子们来说,一颗棒棒糖,一个冰袋,什么都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