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厚厚的雪涂满了整个世界,凌香才确定回来了。 离隽永城的码头还有一点远,却足够让女孩子欣喜若狂。 实在有太久,凌香没有躺过自己的软枕高床;也是实在太久,凌香没用家中的胭脂化妆。现在,凌香只想要骚浪一会儿,哪怕天上地下已见不着太阳。 女孩子想的,当然和男人的不一样。 孟卿衣遥望着这个既让其熟悉,又使其陌生的地方,脸上不时浮现出微笑。 至少有十年,没走在银装素裹中了,孟卿衣简直就想翻滚在雪地上,或许还可以打打雪仗。 同其一样新奇的,当然是穆羽蓉和耿鱼儿了。 穆羽蓉不是不曾见过飘雪,可毕竟家在南方,哪怕又雪絮,也无以将整个世界都裹妆。当然,在渝城也有见到,但毕竟是焦心的时候,非但不如现今一般有时间欣赏,雪飘的优雅和凝结在秃枝上的晶霜也绝不会注意到。 而耿鱼儿,根本从来都呆在盛夏的地方,如此实在是被雪景迷朦得痴了,甚至不顾冰花,也要攀在船头去望。 原本的岸头在春天的时候会开满几里桃花,现在只怕都成了冰雕,却依旧值得人赏玩。 而薛岐当然还是无所动弹。 事实上,薛岐算得上在雪原里成长。十五岁的那年,薛岐陪同群蛇深入大荒之外的北苍,那里就是一望无际的雪海,有一次薛岐简直就死在雪上,是一个叫冷风寒的白发少年把人救下。所以一看到皑皑的白雪,薛岐就会忍不住想起北苍人的白发,从小就是白发。 唯有李拓和他,才真正厌恶雪吧。 因为雪下,实在让两人都付出过代价。 年少的他本就是到处流亡,每一次过冬都可能让他死在寒冷下。他厌恶,且害怕,哪怕是雪晶再美,他也觉得不值得欣赏。 而李拓,则是在冰雪之下有过暗杀。 那是难得的几次险象环生,因为四肢肌脉在不知不觉中全部被冻上。在雪里全神贯注地蹲伏就是这样,有时候会让人忘记自己身体的某个部分被冻僵。 遇险是李拓要付出的代价,可突然丧失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才委实让李拓惊诧。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样的大雪还未把江河封上,船只不必搁浅,缓缓荡荡,还是漂流在了岸上。 却没有人下。 所有人都未曾立即离走,所有人复又在船厅里坐下,就像登船的那天一样。 哪怕是最特立独行的薛岐,也会拉着一把椅子,坐在阴影下。 十来天里海上的漂泊,八个人简直克服太多的困难了,所以孟卿衣突然笑,每个人都跟着笑。 哪怕是薛岐的冷笑,也稍略有了变化。 很少笑的李拓,也轻轻挽起来嘴角。 更不用说谢乌衣,其本就是几个男人里最健康开朗的。 而他的笑容,终于也像林凡一样。 凌香和穆羽蓉把耿鱼儿挤在中间,一边灿烂的笑,一边叽叽喳喳着几个男人的模样。 只是笑声终究会停下。 作为船长的李拓道。 “现在,是分别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