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最黑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很简单,就是一个人永远闭上眼睛的时候。 现在也是一个很黑的时候,也的确有许多人闭上了眼睛。 但确然他们同样闭上了眼睛,可他们的眼睛还是会再次睁开。 是的,这是人们入睡的时候。 而现在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黑夜。 但在这样的黑夜中,一些地方却仍是亮着灯火。 这样的地方叫做“客栈”。 杭州有许多家客栈。 每一家客栈都有许多亮着的窗子。 但只有一家客栈的所有窗子在此时全部亮着。 这家客栈就是咏芳街上的“悦来客栈”。 如果你看到一家客栈在晚上全部亮着窗子,那么你一定会认为这是一家非常热闹的客栈。 可悦来客栈却一点也不热闹。 不仅不热闹,它还很冷清。 它的冷清不只是因为客栈里没有一个房客。 更是因为它里面只有一个伙计。 这个伙计就是这家客栈的老板。 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最奇怪的是这家客栈的老板是一个瞎子,而且还是一个瞎眼的老婆子。 这个老婆子此时正趴在钱柜上打盹。 她的鼾声很大。 大到让你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女人的鼾声。 客栈灯火通明。 客栈的瞎眼老板在睡觉。 突然,这位瞎眼老婆子醒了。 她醒来并不是因为睡够了。 毕竟夜晚还没有过去,太阳还没有升起。 她是被吵醒的。 客栈的大门被人打开,门外走进一个人。 那是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穿着一身破旧的麻布衣裳,脚下的鞋子也破了几个洞。 他才不过四十岁,却满面皱纹。 但是,他的眼睛还是很年轻,那眼神能杀死人一样。 他缓缓向老婆子走去,身旁摆荡着两条袖子,而袖子下方却空空荡荡。 是的,他没有手! 一只也没有! 老婆子眼睛虽然瞎了,但她的耳朵却很灵敏。 随着无手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弯。 当那个男人走到钱柜前时,老婆子的笑容已经挂满了整张脸。 她热情地道:“请问客官是要打尖还是要住店?” 无手男人道:“住店。” 老婆子道:“我们这里有十两一晚的天字号房,也有十文一晚的地字号房,还有不要钱的人字号房。客官要住哪一间?” 无手男人道:“我不要天字号房,也不要地字号房,更不要人字号房。我要住的是鬼字号房。” 老婆子怔住了,她嘴角的笑容消失了一刹,但很快便再次出现。 她道:“我们这里只有天字、地字和人字号房,没有鬼字号房。” 无手男人面无表情,但眼神没有一丝犹豫。 他道:“我不要天字号房,也不要地字号房,更不要人字号房。我要住的是鬼字号房。” 老婆子道:“你真的要住鬼字号房?” 无手男人道:“我真的要住鬼字号房。” 老婆子道:“如果你真的要住鬼字号房,可不可以明天再来?” 无手男人道:“不可以,因为我明天已经死了。” 老婆子道:“可如果你今天来住,你明天也是会死。” 无手男人道:“如果住客多的话,我或许能活下来。” 老婆子许久不作声。 她慢悠悠地从钱柜后方走出来,空洞的眼眶“盯”着那男人。 她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 她的嘴巴再次张开:“你如果一定要住也不是不可以,但这间房很贵,我觉得你付不起。” 无手男人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付不起?” 老婆子道:“你连手都没有了,怎么可能付得起?” 无手男人道:“没有手,但我还有脚。” 老婆子道:“你的脚能有你的手值钱么?” 无手男人道:“我的脚虽然没有我的手值钱,但付一间房的房钱还是够的。” 老婆子道:“好,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来试试你的脚到底够不够!” 说罢,她竟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足尖一点,腾地向男人冲去。 那无手男人大喝一声,周身气机翻涌,脚下重重一踏,掀起了一圈热浪。 只见男人抬起右脚向老婆子面门猛压过去,而老婆子却好似双眼健在,迅速躲闪开来。 …… 两人来来回回交手数次,见招拆招,周边桌椅尽碎,客栈中的烛火忽闪忽灭。 最后,无手男人隔空一脚踢出,一股灼热如炭火的热浪重重拍打在老婆子胸口,将其击倒在墙脚。 她缓缓站起身来,嘴角留着鲜血。 她将匕首收了起来,抬手指向楼上,道:“看来你还是很有本钱的,上去罢。” 无手男人道:“多谢。” 而后走了上去。 老婆子在其背后,用那双瞎了的眼睛再次“盯着他”,叹了口气: “为什么这么多人要去送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