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郭无涯是坐着小轿走的,四人小轿。眼瞅着颤巍巍的轿杆,目送着颤巍巍的小轿,莫言都担心四个人的心脏能不能受得了。 二楼房间的门一直紧闭着。 七色山庄的伙计们都坐在楼下逗着闷子。 “老七,你们啥时候到这的?庄主急火火地召集我们赶到这儿干什么?”莫非最是沉不住气,瓮声瓮气道。 莫言一想,心里猜着庄主肯定没有告知大伙马扬尘的身份,索性他也装傻:“我和马兄弟今天刚到,庄主看你们辛苦,肯定是想…想带你们出来踏踏青。” “少打马虎眼。跑出三百里来踏青,你糊弄鬼呢!”莫笑笑道。 “我估摸着,庄主这次带我们出来,要有大行动。你想啊,我们多少年没有一起出来过了。该不是今天要带我们平了八方风雨楼。我看着独孤无量就来气,整天价鼻孔朝天,你看他成天那傲慢的劲儿,要不是庄主拦着我,我真想阉了他。”莫名以掌化刀,在那比划着。 “你可别吹了。庄主不会拦着你。你去,你现在就去。我倒要看看你俩谁阉了谁。”莫笑一脸的鄙夷。 莫问看了看他们,道:“你们都小点声吧。这可是八方风雨楼的地界。真要干起来,我们就这几个人,别说平人家八方风雨楼了,咱们能不能活着回杭州都是个未知数呢。” “我说二哥,你少在这里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这里人不都齐了吗?不就是八方风雨楼吗?有一个灭一个,有一对灭一双,七色山庄可不是吃素的。我家伙什都带出来了。”莫非看了一圈,挥了挥手里黑刀。 莫愁掩嘴笑道:“我们七个人,八方风雨楼八个堂主,可不少着一个人呢?打起来我们准吃亏。” 莫笑插嘴:“没事。老大厉害,能一个打俩。是吧?老大。” 莫逆接话:“你们就在这扯淡吧。一会庄主出来,没准去带着我们跟独孤无量攀亲戚去了。打什么打?如果真要开战,只会带我们几个出来?早就倾巢出动了。” 莫言冲莫逆伸了个大拇指,道:“还是老大有见地。”突然想起个事,转脸问莫问:“二哥,你过去叫李二牛吗?” 莫问脸腾就红了,急赤白咧道:“听谁胡说八道呢?本人大名李富贵,小名——李二牛。” 莫非一听,哈哈大笑:“你行二,叫二牛,那我不就是三牛,莫名不就成了死牛。不是,是四牛。莫笑五牛,莫愁六牛,还是个母牛。莫言你行七,那就叫…” 莫名接道:“叫七牛。”想了想,又道,“就是长脚气的牛。” 众人笑成一片。 二楼门开了。马扬尘和莫雪霜并肩而出。 所有人立马都站了起来。 莫雪霜脸如冰霜,道:“都上楼来,分配任务。” 众人鱼贯上楼。 马扬尘跟所有人打了个招呼,却径直下楼。 和莫言错身的时候,马扬尘努了努嘴,小声道:“跟我走。” 莫言一愣,看向莫雪霜。莫雪霜点了点头,道:“你去吧。保护好主…注意安全。” 莫言随马扬尘下了楼,来到后院马厩,牵出坐骑,翻身上马呼啸而去。 马扬尘匆忙赶路,一路无话。 莫言催马追了上来,大声疾呼:“我们去哪?” 马扬尘扭头看看莫言,笑了笑,喊道:“上刀山,下油锅。去不去?” 莫言一乐,道:“好啊,好久没洗澡了,去油锅里泡泡。” 打马疾驰。两人如风一样,来到了八方风雨楼总舵门前。 八方风雨楼的总舵门口两只大石狮子重逾千斤,中门之上,挂一大匾,上书【八方风雨楼】五个大字,苍劲有力,气势恢宏。 门口四人执刀而立。 马扬尘甩蹬下马,上前拱手,道:“麻烦通禀一声,就说福星帮帮主马福星前来拜会八方风雨楼独孤楼主。” 有人急忙通传。盏茶功夫,一名手拿折扇之人走出大门,拱手道:“不知哪位是福星帮帮主?” 马扬尘道:“在下正是。” 手拿折扇之人道:“马帮主,鄙人风雨楼总管赫连无常。不知马帮主驾到,有失远迎,里面请!” 马扬尘也不谦让,迈步就走。赫连无常愣了一下,连忙跟上。莫言把手中两匹马的缰绳交由迎上来的门卫,也跟了上去。 马扬尘人高腿长,步子又大,赫连无常紧走了几步,到前面引路,边走边道:“不知马帮主光临风雨楼,有何贵干?” 马扬尘突然停顿了一下,赫连无常下意识地也停了下来。马扬尘回头问道:“我们来风雨楼干什么来着?” 莫言赶紧道:“论道。” 马扬尘猛然醒悟:“对,论道。” 赫连无常一脸懵逼:“论道?论什么道?” 马扬尘道:“自是论江湖道,论武林道。” 赫连无常突然觉得心里怪怪的,只好一伸手,道:“请!” 来到客厅。马扬尘大马金刀,一屁股坐在主位上,道:“客人已经来了,独孤楼主为何没有现身?” 赫连无常道:“楼主在书房正在会见一位贵客,马帮主稍等。请先用茶。” 莫言在一旁道:“我们帮主不远千里从扬州赶来,独孤楼主架子也太大了吧。” 赫连无常笑道:“马帮主匆忙来访,既无预约,又无拜帖。独孤楼主有要事在身,暂时脱身不得,还请二位稍等片刻。”说完,赫连无常不再言语,站立一旁,如老僧入定一般。 马扬尘端起杯,喝了口茶,一口喷了出去,嚷道:“这是什么茶?味这么怪?” 赫连无常面容一变,道:“这是武夷山的晚甘喉,涩中带苦,先苦后甘。这可是武夷山岩茶中的上品,马帮主没喝过吗?” 马扬尘尴尬地笑了笑,赶紧转了话题,道:“赫连总管也坐啊。你别老站着啊,这说起话来多别扭啊。” 赫连无常道:“马帮主是来坐而论道的,可你一来就坐在了主位上,为了表示友好,我只能站着回话了。” 马扬尘赶紧站了起来,道:“失礼失礼!” 赫连无常摇了摇折扇,道:“从一进门,马帮主就在跟在下演戏,在下只好配合着,跟着往下演,不知道接下来马帮主要论何道?” 马扬尘哈哈一笑,道:“赫连总管说笑了。” 顿了顿,马扬尘接着道:“现下如今都说江湖天下三分。八方风雨楼独占一分,七色山庄与天一阁合占一分,江湖其他门派群占一分,不知赫连总管有何高见?” 赫连无常折扇一合,道:“实是江湖谬赞!八方风雨楼是座小庙,江湖朋友抬爱,给几分薄面,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独占一分之说实不敢当。” 马扬尘笑里藏刀,道:“可据我所知,再大的江湖,再厉害的门派,在当今朝廷眼里也不过是纸糊的灯笼,只需轻轻一戳,瞬间土崩瓦解。” “此话怎讲?”赫连无常楞了一下。 “现如今,天后武曌觊觎大昊天下,改弦易张势在必行,其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而沈万山的护国卫队虽然出自江湖,现在却在为虎作伥,屠害武林,到处煽风点火,挑拨离间。先是扬州城外突袭天一阁,又在西子湖畔灭门望城村,互拉仇恨的目的就是在帮天后武曌清理外围。靖国公徐继业扬州起事功败垂成,匿于江湖,联络各路武林义士想要重整旗鼓,然临安一战,穿云十二弓卫队全军覆灭。可恨可叹。沈万山在江湖武林门派之中四处收买人心,一时间人心惶惶,很多江湖门派现在被妖言蛊惑,不明就里,助纣为虐,恰恰中了朝廷不费一兵一卒,以江湖斗江湖的诡计。” “说得好!”后堂传来喝彩声。 独孤无量一袭青衫,一脸惊诧,从后堂跨步而出。 “小小年纪,能有这番见解,能敢说出这套说辞,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马帮主,幸会幸会!” 马扬尘忙起身行礼,道:“见过独孤楼主。” 独孤无量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笑道:“刚听他们传话,说有位少年光临舍下,要与老夫坐而论道。老夫还有些不信。方才一听阁下高见,果然不同凡响。来来来,我们内堂说话,赫连堂主你去准备酒菜,把那坛十八年的女儿红搬出来,老夫要与这位小兄弟促膝长谈,煮酒论英雄。” 赫连无常下去准备酒菜。 独孤无量看了一眼莫言,问道:“这位是?” 马扬尘道:“这是我们福星帮的副帮主,姓郑。” 独孤无量打着招呼:“郑副帮主…” 莫言憋住笑,拱手示意了下,没敢张嘴说话。 独孤无量引着马扬尘二人来到内堂,分宾主坐下,笑着说道:“马帮主,接下来,老夫正好与你引见一人。此人可是如今江湖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也是你刚才提到过的,谁会想得到,事情竟然如此凑巧。相请不如偶遇,来,沈侯爷,请入席吧。” 门外走进一人。 不是别人,正是御封三世祖向阳侯沈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