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珵看着那空荡荡的地方,那里原本是有的一座冷泉的。 白英硬是躲着珞筑躲了小半个月,几次正面相遇他就直接变成狐狸逃之夭夭,古鬿看不下去了,趁着桑葚熟了叫来她们一起摘,灵狐起先推三阻四,最后被泽珵硬拖来的。 珞筑拿着大碗摘着桑葚,与古鬿闲聊着,白英隔着一颗树站在对面,眼神时不时瞟过来。 “我昨天去佛镜崖收到四妹的传音了。”珞筑说着,她法力有些弱,只有在佛镜崖上,煋灵在下面才能收到传音,煋灵或许是带着怜悯,很是宠爱珞筑,明明很忙也还是会抽空来到六重天下给珞筑传音。 古鬿吃着桑葚:“她说什么了?” 自从半月前与泽珵闹过矛盾之后,泽珵再也没阻止过人跟古鬿说下界的事情,只是在旁边一起听着,偶尔还会插一嘴。 “她说抵令已经发出去了,你正式成为了六界的女帝,还有天界与鬼界的联姻定了日子,三个月后成亲,因六妹年纪太小,所以鬼莫会先来天宫住着,等六妹长大些了再接去鬼界。” “鬼莫还真的要娶煋阳?”古鬿大惊失色,她有些不敢相信,甚至怀疑是为了把红石梅君从红梅岸边逼出来而设的陷阱,但梅天沐到底是不是对煋阳真的疼爱连她都不能确定,若真是陷阱,倒有些欠缺考虑了。 珞筑把一大碗桑葚摘满之后又换了一个碗继续摘,点了点头说道:“之前右域主来过天宫一次,我看着很是疼爱六妹的。” 古鬿若有所思,泽珵在一边看着她的表情,有些不快,插了一句:“我觉得他们甚是般配。” 古鬿望向泽珵,彻底笑了出来,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不能想象鬼莫一袭红衣牵着煋阳的样子,一想就觉得笑掉大牙。 珞筑不知古鬿笑什么,但还是跟着一起笑,对面的白英看得入神,手里的碗没拿稳掉在地上,大概缓了十几秒,泽珵才反应过来,手动了动,摔碎的碗复原在白英手里。 古鬿嘴角僵了僵,随后对白英说道:“幸好这是玉梨碗,不然让你摔碎了我可得心疼死。” 白英不知道玉梨碗为何会不碎,但珞筑在六重天的书籍里看到过,看着白英拿着碗研究,珞筑解释着:“玉梨石是古神的心魂所化,所以只要古神没事,那碗就不会...” 珞筑看到泽珵的眼神,瞬间停了下来,想起古神已经没了,那自然这碗是会碎的,应该是泽珵用法术强行复原的。 古鬿没再说什么,看桑葚摘得差不多了,于是开始研究怎么酿酒,几人在树下研究了许久,最后搞得七七八八,埋进了花海,也不知道酿出来能不能喝。 等各自都回各自的房间以后,珞筑犹犹豫豫,走到了隔壁房间,白英没想到珞筑会主动来找他,坐在榻上有些局促。 “你...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白英问道,不敢看珞筑,手忙脚乱的准备沏茶。 在六重天待了小半个月了,珞筑觉得白英在古鬿躲着她,想着会不会是泽珵警告过他什么,看他每天战战兢兢的模样,珞筑想了许久,趁今天也一起酿过酒,她就冒着胆子过来想问问。 “你是不是在故意躲我啊?”珞筑问道。 白英本来就不会沏茶,手里的茶杯哐当相撞,忙说道:“没...没有啊。” 珞筑上前坐在了榻上,接过白英手上的茶盏继续沏茶,一时又不知道该问什么了,两人沉默良久。 白英咳了咳,打破沉默:“我是白英。” 珞筑憋着笑,把沏好的茶递到白英手里:“我知道。”仙子把他断尾被困在佛镜崖里的事情告诉了她。 “我在狐族时没见过你。”云五带她去过狐族,在那里住了十几日不少人来找过她的麻烦,那些个长老们她也一一见过,从没看见过白英,也未见过其他灵狐。 白英接过茶,老实问道:“我待在自己洞府里,甚少出来。” 若是这样,为什么这次出了狐族,就为了要追杀她? “那你这次出来是为什么?”珞筑小心翼翼问着,生怕白英突然换副嘴脸说是来杀他的。 窗外照进一缕光亮,光线所及之处有细微的渣尘掉在地上,泽珵小心拉着趴在房梁上的古鬿,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整个人滚了下去。 古鬿顺着泽珵打的小洞望下去,嘴里悄声对泽珵说着:“你说这白英怎么就不开窍呢?人家都主动找上门了。” 古鬿看得着急,这白英说话一愣一愣的,两人半天也不进入正题,实在恼火。 听到珞筑问这个问题,白英干脆还直接不说话了,珞筑觉得气氛尴尬,喝完一杯茶就起身要走,白英放下茶杯想要阻拦,憋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珞筑便离开了。 哎,愁啊,古鬿为白英愁死了,这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两人又开始沉默寡言,古鬿也没再去管,开始期待起自己酿的桑葚酒,再过半个月应该就可以拿出来尝尝了。 这日白英来花海找古鬿,泽珵在远处研究怎么种桑葚树,古鬿看向白英,笑了笑道:“你这几日一直在我面前转转悠悠,是有什么话这么让你为难?” 白英蹲在地上扯着杂草,眼神左看看右看看。 “珞筑在房间里。”古鬿说道,珞筑时常自己一个人闷在房间里,她偷偷去瞧过几次,每次都是以泪洗面,想是还在为云五而情伤。 白英应该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来找古鬿,但这事她可帮不了忙,于是古鬿又说道:“你这时候应该去找她,去嘘寒问暖,温柔安抚,说不定她就注意到你了。” 白英使劲扯下一团杂草,下定决心道:“她本不该为云五的置之不理伤心。” 古鬿笑了:“怎么?你还要为那个云五开脱不成。”说他被某事缠住,说他无可奈何? 白英连忙摇了摇头,表示他不是那个意思,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泽珵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实在不喜欢这种婆婆妈妈的性格,皱着眉头说了一句:“要说就说,不说就找个洞自己玩去。” 泽珵走到古鬿身边顺势揽着她的要一起坐在榻上,看向白英:“你若喜欢她,实不该让她整日为别的男人伤心,你若日夜陪伴着,早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古鬿转头瞄了泽珵一眼,这囊中之物四个字,是不是用得有些不够恰当。 然则白英还是纠结着,蹦出一句:“没有别的男人。” 实在无奈,古鬿望向雨幕,不再说话,这时白英才缓缓说话,古鬿这才又转回头来。 “这是我们狐族的秘密,若不是...我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白英说。 本来还不怎么感兴趣,可一听有秘密古鬿来了兴致,她爱听这些,比那些话本有意思。 白英说道:“我是狐族最后一只灵狐了,为了不让别族侵扰,长老们想出了一个办法,在年轻一辈的狐狸中找一个武学尚可之人,助其成为上神。” 古鬿疑惑,不是说上神是自己渡劫而成吗?这还能别人相助? “就是云五?”古鬿问。 白英点头,垂着眸子:“长老们找到了一种古法,古法言:若成神,一花一石心。” 古鬿略微思索着,花是海顶云花,那石心... “你的心?”古鬿看向白英,难怪他没有心,但不是说灵狐没了心三百年后就会沉睡吗?云五晋升上神应有几万年了吧。 “因为遍寻不到神花,二长老便向大家提议剖出我的玉石心,但这种方法有一个坏处,就是我的心脏离体后三百年不回我就会长眠。” 古鬿好奇说道:“可你并没有沉睡。” 泽珵的手有些不老实,古鬿白了他一眼,紧紧握住环着她后腰的手,继续听白英说着。 “为了不让狐族失去最后一只灵狐又要保云五的上神之位,于是我彻底成了狐族的一个重点保护对象,每隔三百年让玉石心回一次我的体内。” 白英说得轻巧,但古鬿听得心惊,难以想象这种每隔三百年就要被剖一次心的痛苦,说是什么重点保护对象,实则就是被强行囚困,成就那云五的上神之身,偏偏那位上神还如此招摇,仗着自己的上神身份四处沾花惹草。 泽珵大概也听明白了,淡淡说道:“所以爱上珞筑的不是那个上神,是你的玉石心。” 这便能解释为什么珞筑不认识白英但白英却对珞筑情根深种,也能解释为什么云五得知狐族追杀珞筑的事情之后毫无反应。 白英点了点头:“玉石心刚刚回到我体内再出去的第二日,珞儿蹲在竹寨崖边为了凤凰族被灭之事痛哭,那是第一次,我的心脏在别人体内跳动不止,我对她一见钟情,于是我便控制住了云五的心神,替他活了两百年。” “本来还有一百年的时间,但不小心被二长老看出了端倪,追杀珞儿也不是长老们的意思,是云五,所以我才拼命从狐族逃出来护着她。” 云五被白英控制了两百年,心有怨气,又加上狐族不能与外人相恋,他借着这个由头,追杀珞筑。 “既然你的目的是为了保护珞筑,那为何与小傲娇纠缠,还想吃了他?”古鬿不解道,难得听白英说这么多话。 “我本就没有心,失去了那只尾巴过不了半月就会因为灵力四散而长眠,我没想吃他,只是想要回尾巴。”白英激动道,可谁知追到佛镜崖被困住就算了,尾巴还被崖风给吹没了。 古鬿想笑,难怪施救之后过了几天才醒来,想是海顶云花慢慢生效的缘故,若没用花,应该就醒不来了,等个一百年狐族必定倾巢而出来寻他。 “你说的是真的吗?”古鬿和白英都没注意到珞筑,只有泽珵在最开始就发觉珞筑站在不远处,只是刚好那里有块大石头挡住了,从白英讲到古法时她就已经在那了。 白英吓懵了,瞬间变成狐狸就要跑,快要跑出他们眼前时,珞筑发了怒,大声喊道:“白少夫!” 她记得在刚认识云五还不知名字时,他向她介绍,说他叫白少夫,她该记得的,曾经有一个狐族长老说过,有只灵狐叫白英字少夫,只是当时根本没有想到那里去。 白英停在两尺外的半空中,化为了人形,僵硬着背不敢回头,他骗了她两百年害她如此伤心,本该说明一切来求得原谅,但他不能确定的是,珞筑到底爱的人是狐族上神云五还是他。 珞筑一步步逼近,一句句追问:“竹寨崖边告诉我逝者已逝,生者如斯的人是不是白英?” “是。”白英背对着珞筑回道。 “带我去狐族见长老,护着我不被其他狐狸欺负的人是不是白英?” “是。” “对我说护珞儿一生的人是不是白英?” “是。” 珞筑已经走到白英身后,眼睛微红,问出最后一句:“与我相爱的人,是白英还是云五?” 白英缓缓转过头来,深情的看着珞筑,同样眼圈红红的:“白英。” 珞筑已经满脸泪痕,冲到白英怀里,古鬿起身,泽珵也站起来揽着古鬿看向两人,古鬿深深的叹了叹气:“总算是说开了。” 六界唯一的凤凰和六界唯一的灵狐,倒是绝配,只是眼下有一个拦住她们相恋的绊脚石,不是狐族,是那个假上神云五。 若真是个上进的狐狸,身上带着玉石心也等于有两个心脏了,经过了几万年的修炼还不能以自己的实力晋升成上神,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狐族长老们揠苗助长,被狐族其他狐狸整日追捧着,早忘了自己的初心。 或者说不定,本就是个好色忘义之徒,幸好白英因缘际会来到了六重天,也幸好,珞筑失了忆,否则两人这场孽缘,算是要被云五的追杀给毁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