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脸不善
池玉菡半阖的眸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有朝一日,被所有人都唾弃、鄙夷、讥笑时,不知温氏是什么心情? 手指微抬,握住胸前的一只小巧锦袋。里面藏着梅氏的一缕头发,是送走梅氏之前,她悄悄剪下来的。 “老奴见过大小姐。”一阵脚步声响起,是丁嬷嬷回来了,站在床前,一脸不善地看过来。 池玉菡抬头看过去,一笑说道:“夫人没有难为嬷嬷吧?” 丁嬷嬷沉着脸:“托大小姐的福。” “客气什么?”池玉菡微微一笑道。 丁嬷嬷噎了一下,上前一步问道:“大小姐何时告知老奴,外子的事?” 池玉菡瞧着她,似笑非笑道:“告诉丁嬷嬷,然后丁嬷嬷转头跟夫人告发我吗?嬷嬷觉得我很傻?” “大小姐当然不傻!”丁嬷嬷咬牙说道:“但是老奴也不傻。大小姐如此遮遮掩掩,莫非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糊弄老奴的?若是如此,可就别怪老奴在夫人面前不能替大小姐隐瞒了!” “嬷嬷若是不信,只管跟夫人告状就是。只不过,如此一来,焦大庆与刁氏的下落,嬷嬷就再也别想知道了。”池玉菡淡淡说道。 丁嬷嬷的脸色顿时一变,声音有些颤抖起来:“刁氏?他跟刁氏在一起?他们竟然过了半辈子?不可能!不可能!这一定不是真的!” 池玉菡笑得明媚而优雅:“是真是假,嬷嬷心中自有判断。我要休息了,嬷嬷请出去吧。”说把,闭上眼睛。 丁嬷嬷站在床前,仍旧一脸不信,喃喃地道:“不可能!他不可能仍跟那个贱人在一起!他怎会是长情的人?” 良久,喃喃声才停了,一阵虚浮趔趄的脚步声后,屋里恢复了平静。 池玉菡睁开眼,唇角讥讽地勾了勾。 焦大庆是丁嬷嬷的男人。当年丁嬷嬷本是良民,产下一个女婴后不久,男人便跟一个姓刁的女子跑了。丁嬷嬷为了养育女儿,不得不卖身为奴。她针线活好,有幸卖入温府,很快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只不过,一直对焦大庆念念不忘。 后来,丁嬷嬷偶遇焦大庆,巧的是刁氏也在,丁嬷嬷才知他们一直在一起,顿时气上心头,发疯起来。被焦大庆一脚踢飞,回去后不久便气绝身亡。 当时池玉菡与魏王坐在马车上,恰巧遇见这一幕。那时的她已经发现温氏的歹毒,对丁嬷嬷这个爪牙也无好感,不仅没有派人照顾丁嬷嬷,反而让人拿了赏钱给了焦大庆。 思及魏王,胸口不禁浮上一阵隐痛,叫她喘不上气来。握着挂在胸前的锦袋,紧紧闭起眼睛,努力不去想那个人。 但刻骨难忘的那一幕,仍然在脑海中播放起来。 “贱人,你果然背叛了本王!”一个沉怒的声音响起。 随即,一柄精钢打造的宝剑刺破身躯,从胸口透出来。剑尖闪动着冰冷而锐利的光芒,上面挂着几丝碎布料,殷红的血顺着剑身,一滴一滴地往下淌。 “秀珠说你背叛,本王还不信――”更加阴怒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一阵大力袭来,剑身从她胸口悉数穿出,将她和身前的男人串在一起,直直钉在墙上,方才罢休。 她忍着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握住剑身,一点一点往外拔。 “我没有……”她试图解释,张口却吐出一团又一团的血。 冷冰冰的剑锋,在胸腔内划动。手掌被锋利的剑身割破,鲜红的血成股往下流淌。等她终于把剑身拔出来,转过身去看他,却被流失的血液带走了身体里的热量,眼前一片发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意识攸然陷入黑暗。 上天怜悯,叫她重生到还没进池府时。 前世母亲梅氏“病故”后,她从青楼逃走,寻找从未谋面的,高居工部左侍郎之位的父亲。找了三日,如丧家之犬般东躲西藏,忍饥挨饿,终于找到池府,却不是工部左侍郎的府邸,而且工部尚书的府邸。 她从小长在青楼,母亲又是那样的身份,她从没想过会得到池中杰的宠爱。她也不在乎。只要能够让母亲的尸骨埋在池家祖坟,叫她做什么都愿意。 但池中杰和温氏利用她谋夺了荣华富贵,甚至是皇亲国戚的身份,却过河拆桥,谗言蒙蔽魏王,将她一剑刺死。 狠绝之极。 更狠的是,这一世,她从董妈妈的口中得知,梅氏根本不是病故的,而是被池中杰和温氏送来的一瓶毒药给毒死的。 所为的,就是叫她投怀送抱,主动给他们利用。 池玉菡睁开眼睛,冷冷地看着上方。血海深仇,她慢慢跟他们算。 眸中又染上一抹羞恼,董妈妈的消息并不是无偿的。她,差点便…… 脑中又浮现那晚,董妈妈躺在窗边的那张绣榻上,手里捏着一只小巧玲珑的水晶瓶子,举在眼前把玩:“你娘的命,就在你的一念之间。” 那只水晶瓶子里,盛着要梅氏命的毒药,是池府才送来的。 “伺候我们公子一晚,我保你们母女性命无虞。”董妈妈意味深长地说道。 她咬着唇,夺过水晶瓶子,往屏风里头走去。不就是伺候人吗?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屏风里头,传来男子若有若无的喘息声,似是中了情药,十分难忍。 “等等!”董妈妈却在身后叫住她,“你不能就这么进去。” 用一条手帕蒙住了她的眼,才放她进去。 思及此处,池玉菡的粉颊上一片通红,犹如漫天灼灼的云霞。 那人好不知耻,还不叫她脱衣服,只叫她用手……帮他! 她握着一根火烫的物事,一直忙到了月至半空! 此生再也不要遇见那人才好! 好半天,池玉菡的羞意才渐渐下去,两排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渐渐恢复平静。 晚上还有一场仗要打,她需得养精蓄锐。 傍晚时分,池玉菡醒了。 屋里没有人,也没点灯,只有夕阳的余晖从窗户里透进来,洒下一片橙黄。 外面不时传来几声清脆的笑声,偶尔夹杂几句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小丫头们在玩翻花绳。 池玉菡掀被起身,下了床。 不多久,外面走进来一个小丫头,是前面派来喊池玉菡吃饭的。看见池玉菡梳着一头歪歪扭扭,不伦不类的发型,戴着无数金银首饰,钗环簪子步摇等插了满头,立时忍俊不禁,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