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用眼角余光看去,不由大喜,因为高声说话的是与自己一同登上冰火山的酒和尚。 酒和尚言毕,身形如电,跃到了李玄与丁乾坤的身侧。他笑着抚了抚硕大的脑袋,咧着嘴巴,看了看因比拼内力,呈胶着状态的李玄与丁乾坤,甚是得意洋洋道:“二位当真是高手,高手啊......哈哈,你们听洒家一言,如要彼此不受伤,全身而退,便需要将心念统一,一起缓缓而小心地收回内力。可是洒家并不打算给你们这个机会......哈哈,你们此时浑身布满了内劲,我若不知死活的触碰你们,或许会被这层内劲弹出去......哈哈......我只有拿出看家本领,先将你们体外满布的内劲轻轻戳破,像戳破个鼓胀的皮囊一样,泄了你们的内劲,剥去你们的外衣,然后再毫不费力的将你们点倒......对极对极,好办法,洒家就这么办吧!” 他得意至极,故意喃喃不止,先深吸了一口气,力贯双臂,伸出左右两根粗如萝卜的食指,将所有力道悉数集中在指尖上,慢慢地,一点点往李玄与丁乾坤身前递进。 随着酒和尚双指缓缓递进,只听他满布在指尖的劲气不断与李玄、丁乾坤周身劲气摩擦,发出的声音好似锦帛碎裂,又似金属划过青石,不但刺耳,且还有股焦灼味。 李玄与丁乾坤见此情景,一个惶恐,一个惊异,但因彼此动弹不得,只能任他妄为施就。如此半盏茶功夫,酒和尚面色越来越凝重,待见两指指尖已触碰到了李玄与丁乾坤的衣衫,这才欣喜异常,大喝一声,两指突然加速,不偏不倚的恰好点在二人的麻穴上。李玄起初还以为酒和尚是来相帮自己,但越看之下越觉得不对劲,等到麻穴突然被点,心头猛地掠过一丝不安,暗道:“我错了么!他真是恶人?” 他如石雕般一动不能动,鼓荡在双臂的内劲,本应因麻穴被点,自然会回流到丹田。但不知为何,被点中麻穴后,回流的内劲竟如一道横隔在荒原上无坚不摧的城墙,将丹田内本要冲出的内息,牢牢阻住。如此变故,前所未有。李玄只觉得丹田内前呼后拥井然有序的内息蓦然大乱,一时间,乱糟糟的竟成了互相踩踏之局面。 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李玄忍着丹田内的苦楚,暗暗思道:“为何这种痛楚与《宝源秘笈》中所描述打通任督二脉失败后的状况相类似呢......啊呀......若真如此,内息因麻穴被点受阻,丹田内便会形成堰塞湖,如果不断积聚,且泄泻不出,极易形成倒灌之势,到那时丹田必会成为泽国之局面......若真如此,我怕已入了走火入魔的危险关口!” 酒和尚双击得手,一跃闪开,得意大笑。 丁乾坤不能动弹,斜眼看着酒和尚,破口大骂道:“贼秃驴,你怎的偷偷摸摸上了我的冰火山顶?” 酒和尚望着丁乾坤红白分明的怪脸,道:“你的冰火山?哼,丁老贼,你大言不惭了吧!”说着,飞起一脚将痛苦不堪的李玄踢开,向丁乾坤啐了口,这才回头向山崖边缘一座青石屋高声道:“卫兄弟,丁老贼已经不能动弹。你带着孩子出来吧。” 丁乾坤见酒和尚抬脚将李玄踢开,莫名其妙,暗道:“难道他们不是一起上山来找我麻烦的伙伴?”正大感疑惑,却见青石屋后缓缓走出一个左右两手分别牵着金童子和银童子的蓝衣书生。这个蓝衣中年书生正是与李玄、酒和尚一起上山的卫影。 卫影放脱金童子与银童子的手,叹道:“我不出来,并非惧怕这老贼,而是这两个......两个孩子......”言语未毕,细长的双眸隐隐含泪,顿了顿,才又缓缓道:“丁老贼,十年前你兄弟二人伤重来到这里,可记得在一户姓卫的人家里疗养么?” 丁乾坤怪眼一翻,冷冷笑道:“确有此事。那又怎样呢?” 卫影叹道:“那卫姓英雄不但收留了你兄弟二人,还不辞辛苦,找到松林五仙,苦苦哀求为你兄弟二人疗伤。而你们养好伤势,却恩将仇报,不但奸杀了卫英雄的妻子,而且还霸占了他的祖产......嘿嘿......这座高山本是卫英雄的祖产,原唤作矛山。你兄弟二人霸占后,为了掩盖自己的恶行,改为冰火山。这些往事才不过十年时间,你是否还记得?”丁乾坤听卫影咬牙切齿说完,脸颊肌肉不住抽搐,问道:“这些破烂往事不值得提及......嘿嘿,但若要提,也只能怪姓卫的太贪婪,死皮赖脸的要跟我兄弟二人修习绝学。当然,他老婆的死,也不能怪我兄弟二人......哈哈,她长得太漂亮了!咦......老子奇怪,这些事你怎么知道呢?”卫影闻言目眦欲裂,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恨道:“因为我是卫英雄的弟弟!” 丁乾坤怔了怔,喃喃道:“怪不得。先前我在屋内闭关,听你大呼小叫,总觉耳熟,原来是故人兄弟到了。哈哈哈......失敬,失敬啊!”酒和尚在一旁见丁乾坤谈笑自若,对于当年往事竟毫无咎责之感,不由怒火三丈,嚷道:“卫兄弟,此人生来穷凶极恶,而且也没有喝下空虚酒,若你与他啰嗦,说不定会被他冲破穴道,那可就......糟糕......”丁乾坤没等酒和尚把话没说完,奇道:“什么是空虚酒?嘻嘻......被谁喝了?你们两个小子玩什么花样呢?”卫影不悦地看了酒和尚一眼,似乎怪他多言,待听丁乾坤问到,冷笑道:“空虚酒,是药王谷大谷主南宫真师配置的奇酒。常人饮了无碍,但是修习内家心法之人饮了,却会要了性命。”丁乾坤听到药王谷三个字,怪脸又抽搐几下,惊问道:“空虚酒为何会致命?” 卫影干笑几声道:“空虚酒是我花了八千两银叶子,从药王谷二谷主风行雨手中买到。 起先,我打算饮下此酒,与你拼命。但思前想后,始终难下决心。至于其中缘故......嘿嘿,饮了此酒,若催动内力,短时内必会有惊喜提升。不过此酒虽有奇效,却如饮鸩止渴,祸害身体。因空虚酒提供给丹田的动力,不过能维持三日。三日过后,必会因丹田过度疲劳,得不到休整补充,最后空虚而亡,所以名曰空虚酒。” 丁乾坤不由奇怪问道:“你们想用此酒来对付我?” 卫影点点头,大笑道:“难道你竟没感觉出来么?” 丁乾坤一脸迷茫道:“我又没喝,怎会有空虚的感觉......”一言未毕,他突然省悟过来,看着脸色苍白,不能动弹的李玄,恍然道:“你们给他喝了空虚酒么......怪不得......这小子年纪轻轻会如此厉害!”卫影摇摇头,叹道:“他厉害,并非饮了空虚酒的缘故。臭和尚,你能解释清楚么?”酒和尚沉吟道:“按说这小子被咱们骗得饮下了空虚酒,从红石谷至此,内力应该提升数倍,但适才我观其出手劲力,与我早先在老狼谷见到时,虽有不少提升,却似乎与导引气息有关,并非空虚酒所致。如此看来,他能与丁老贼打成胶着状态,该是凭着自己的真本事。 难道他有什么特殊异能,可化解空虚酒?或是,他与我们一样,提前食下了解药不成?” 卫影闻言大摇其头道:“不可能。风二谷主说过,此酒除了独门解药,也只有鸡冠巨蟒的精血可以将其药性压制,但也无法完全解除。嘿,他从红石谷到这里,数次催动过内息,不可能没将空虚酒药性引发。除非他真的食过鸡冠巨蟒的精血......但世间岂会有这等巧事!当然,他虽没按照我们设定的那样,以暴烈无比的内力将丁老贼击垮,但毕竟仍帮我们捉住了丁老贼。哼,丁老贼,你听明白了么?哈哈哈......当真是天不负我,终于能将你带到我兄长坟前,来慰藉他的亡灵了。” 李玄倒地,丹田内息滚滚涌动,却始终冲不破被封住的麻穴,待听到卫影如此说,才明白自己从开始已被算计,念及这些,他不由义愤填膺,斥责道:“卫影、酒和尚,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何要如此对待我......”言犹未了,只觉丹田内翻江蹈海,内息如浪鼓荡,每次竭力冲向任督二脉,却被挡了回来,那感觉似鲠在喉,不但吐不出,咽不下,更如千把巨锤反复擂打经脉穴道,其痛楚前所未有,当真是生不如死。卫影见李玄脸色不但越来越苍白,而且丹田处起伏鼓胀不停,上前仔细看了看,故作怜惜中喃喃自语道:“看来你体内空虚酒的药性发作了。” 卫影叹道:“小兄弟,我们的确无冤无仇,但为了能击败丁老贼,为兄长报仇,我亦无奈!” 丁乾坤看着卫影假惺惺的样子,呸了一声,道:“我在你们眼中,是十恶不赦,哈哈......你们如此对待他人,不也一样么!狼子心肠,装模作样,有什么无奈说出来,让老子听听?”卫影闻言,转头问酒和尚道:“以他二人的功力需要多久,能化解开被你火焰功封住的穴道?”酒和尚沉吟片时,叹道:“最多一个时辰吧!” 卫影大笑道:“一个时辰让他们知道自己因何而死,也够了。”言毕,冷冷地看着丁乾坤道:“既然你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当年你害死我兄长,我一直苦苦寻觅报仇的法子。后来我虽千方百计,让我两个才十岁儿子投到你门下,做了金童子和银童子,但因你很是谨慎小心,防备得当,时至今日,他们仍然无法在你饮食、睡觉、闭关时将你杀死。”说着,看着身侧金童子和银童子一脸无邪的样子,长叹一声道:“三年前,我凑巧与臭和尚结识,把酒相谈,意气相投。于是便决定强强联手,踏平冰火山。但后来与你们交手数次,才发现我们仍然不是你的对手。就在我心灰意冷之时,听闻有一男一女身怀一颗千古奇异的珠子,流浪江湖。我想,若是能得到这颗珠子,是否可以作为诱饵,引诱你下山,以奇兵将你歼之。 但那时这对男女在飞龙教的地盘。飞龙教钟楚咱惹不起,我们无法下手,所以便让崂山三怪使尽计谋办法,一路上,欲擒故纵,好不容易将他们逼到了附近的老狼谷。 眼见崂山三怪将要得手,这个唤作李玄的年轻人出现了。他不但破坏了我们的计划,还拒绝与臭和尚交朋友。于是,我们便顺水推舟生出一计,将他的朋友劫持了,栽赃给你,诱导他能自愿投奔我们,与我们一起联手,合力将你与金神诸人灭了。” 丁乾坤听了,冷笑道:“好一个移花接木栽赃嫁祸的阴险计谋。但你们莫忘了,即使你们有了这个武功高强的年轻人做帮手,若要闯过红石谷和断壁崖,却并非易事。” 卫影点点头,叹息道:“确是如此。但我们数次溃败,早已心急如焚,能笼络住这个年轻人,已是不易。至于怎样能闯过红石谷和断壁崖,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我们没想到,就在这个档口,你竟然派银神、冰河、火河三人到松林五仙处找寻炼丹秘方。”丁乾坤奇道:“那又怎样?”卫影得意道:“他们三人被这年轻人击败,是不是飞鸽联络你增派人手,来围剿他们?”丁乾坤应道:“正是。”卫影大笑道:“你大概不知,我们早已经与贪恋财宝的金神接触过,但因他畏惧你的手段,所以一直没敢背叛你。此次,你派金神下山,去松林五仙处围斗这年轻人,却正合我意。”丁乾坤奇道:“合你什么意?你奶奶的,果然与你死去的兄长卫城一样,说话喜欢婆婆妈妈。”卫影听他不但提及自己的兄长,而且还满含侮辱之意,不由杀气升腾,恨恨道:“你不用急着去投胎。我就要一字一句说个你听,先将你气的吐血,然后再一刀一刀的将你凌迟处死,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丁乾坤见卫影咬牙切齿的样子,轻蔑一笑道:“老子生生死死不知几回,当年就连燕无敌也不曾要了我的老命,说不定转眼情势就会逆转,你被老子一刀刀凌迟处死。” 卫影闻言,面色一变,警惕地看了看丁乾坤,咬牙道:“你当真是死到临头了,依旧烂心不烂嘴......你不用激将我,想让我一刀将你宰了。哼......可没那么容易。” 他看了看痛得满头大汗的李玄,淡淡道:“这个年轻人就是你生不如死的好榜样......嘿嘿,金童子飞鸽传书告诉我金神独自下山,留冰峰守着断壁崖,火峰守着红石谷。我便半路截住了金神,与他谈判,允诺他只做两件事,便送他万两银叶子。” 丁乾坤好奇道:“是哪两件事?” 卫影得意笑道:“第一件是带冰峰和火峰二人一起去找松林五仙。第二件是告诉我驾驭飞翼鹏鸟的口诀。但金神很是小心谨慎,思索半天后,答应了我第一件事。但对驾驭飞翼鹏鸟的口诀,却死活也不肯告诉我。不过,他愿意撤走冰峰和火峰,依然对我们有极大的帮助。但当我与臭和尚匆匆来到红石谷时,才发现即使没了火峰把手还是无法通过。当我们无奈折返时,却遇见打败金神六人的这个年轻人。”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似乎意犹未尽,又接着道:“果然,这个年轻人中了我们移花接木的妙计,对你恨之入骨,更认为是你劫走他的伙伴。于是,我便放出飞鸽王,将姓姚的衣衫交给银童子,让他放在断壁崖木桥上,做足这场栽赃嫁祸的好戏。哈,我本打算,及时阻住要回冰火山的金神与银神,逼他们说出驾驭飞翼鹏鸟的口诀,但没想到,神奇的飞翼鹏鸟竟然对这年轻人极为信服。哈哈,这真是天降大喜事啊!丁老鬼,现在你明白了么?也是因此,我们才能安然无恙的来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