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关上不过一炷香时辰的冰窖大门再次被从里缓缓拉开。 夜色下,周围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本就是庄内相对偏僻的位置,在景年开始偶尔会前来使用后,更加对外封闭了。 …… 晚上萧痕离开时,景年特意问过杨曦承住在何处。 凭着那模糊的方向,景年手中拿着三颗从冰窖带出来的夜明珠,摸黑而去。 夜里也并非空无一人,时不时会碰到值夜的侍卫巡逻而过,景年虽独身一人,但没有刻意躲闪,一副光明正大坦然的模样,倒也没怎么叫人起疑。 这么走着,行到一处陌生的位置,沿着长长的围墙刚到拐角,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 景年下意识屏住呼吸停下。 她一个人,形单影只,靠在墙角几乎完全隐在黑暗中,反倒不易被人发现,抬眼看去,却见五个侍卫打扮的人提着两盏灯笼,正缓缓朝着景年所面对的左侧方向而去。 景年与他们隔了不过五米的距离,原本并无意躲藏,却在他们经过时,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植物油脂和燃烧物混合在一起的呛鼻气味。 那味道不算浓,却也相当突兀,景年一怔之下,忍不住皱了眉。 类似的味道,上一次闻到,还是之前在猎场的营地,夜里燃起篝火时发出的。 此时这几个侍卫手里提着灯笼,照理来说……应是不会有这么浓重的燃烧味才对。 景年留了个心,大起胆子微倾身,在他们经过后向前跟了两步。 却见他们确实是庄里侍卫的穿着,可一个个腰间却似乎别了很多东西似的,鼓鼓囊囊,就连一旁的佩剑都因这莫名的突起而别扭地翘起。 …… 不对。 景年只觉古怪,目光一沉,下意识改了道,沿着他们的行迹,远远跟上。 这个地方本就偏僻,可他们一路走过,却完全没有四处留意巡查的意思,反倒似乎有一个目标,只一门心思朝着那边而去。 如此,也越发印证了景年心中的怀疑。 …… 直到眼看着走到一个对她而言完全陌生的地方,她才警惕地停下。 不能再冒然跟去了。 这里估摸是棠钰庄的西北角,她从未独自来过,若不小心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自己一个女子,是绝对没有应对之力的。 得赶紧去叫人。 景年心提到嗓子眼,抱着之后还能追上他们的侥幸,没有一刻犹豫,匆匆往回跑。 也真是撞了大运,刚奔到初遇那几个人的路口,竟看到几个同样提着灯笼巡逻的侍卫,景年目光快速在他们身上划过,确定了没有什么疑点,立时跑了过去。 “我是静园的墨景年——庄里似乎有刺客,你们快去叫人!就在那个方向!” 侍卫们因她这忽然的出现,都是明显一惊,但很快反应过来,警惕地扬起灯笼对她一阵打量。 棠钰庄亲眼见过景年的人很少,这几个人显然并不认识她。 景年有些胡乱地解释,“我是静园的人,本是要去杨大人的住所面见庄主的,但是刚才在路上遇到五个侍卫打扮的人,身上有很重的燃料味,腰上还揣了好多东西的样子,沿着后面这条路走过去了,不知要去做什么——” “你们快别拖了,赶紧过去看看!” 侍卫们见她神情认真,话语间满是焦急,虽然还是对她的话将信将疑,却没敢耽搁,当下兵分两路,几个人回去叫人,留下两个与景年一起再次往那边赶。 “这个方向过去,可有什么重要的地方?” 景年跟着他们一路跑着,气息微喘,小声问道。 “属下印象中并没有什么……反倒都是些储存各式物品的仓库,器具、衣物、药材、书籍之类的。” “仓库?” 景年皱眉。 “……” 黑暗中忽然远远传来吱呀一声。 很细微,却在寂静的夜里相当明显。 三人倏地停住,景年一惊,目光飞快在黑暗中掠过。 双眼虽然早适应了夜色,但房屋之类的建筑,离得近的还能以黑影的轮廓深重分辨出来,远的却是完全不行了。 “那里!——” 身旁的侍卫忽然道。 景年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离自己估摸有一百米左右的地方,似乎是一处房屋。 “我看到那里的门似乎动了。” 侍卫道,很快熄灭了手中的灯笼。 景年没说话,小心翼翼地跟着他们朝那边奔去。 “有人进去了……” 走得近了,三人躲到通往那建筑的台阶拐角下,其中一个侍卫探出身,果然看到正门的锁被撬开了。 “这是哪里?” 景年紧张得厉害,强自镇定道。 “庄里的藏书阁,历代庄主的各类珍贵藏书典籍都被存放在这里。” 景年一听,心立时提到了嗓子眼,“这么晚了,他们竟然撬掉锁进去,还带着火……” “姑娘先在此处等候,我们过去探看!”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利落地翻过台阶上了去。 景年本想拦住他们,可又不敢大喊出来,只能抿唇,忧心忡忡地望向过来的方向,只盼另外几个前去叫人的能快些赶过来。 …… 她在黑暗中静等了一阵,心中不安的预感渐强,忍不住悄悄抬步沿着另一头的方向弯身走去,哪知才刚绕到藏书阁背后,忽见几个身影飞快从旁边一处窗户中翻出。 景年被吓得不轻,浑身冰凉,生怕被发现,快速缩回黑暗中。 什么情况?他们从正门进,却从后窗出? 正惊疑着,忽然听到噌的一声,极是清脆,景年壮着胆子直起身往声源处瞄去,黑暗中,立时被一阵火光吸引了目光—— 只见那些侍卫打扮的人手中正拿着燃起的火折子,直接朝窗户内丢去! 借着那光亮,景年总算看清了他们衣物中藏着的东西。 竟全是火折子和准备好的火把! 难怪方才他们经过时,会有那么浓重刺鼻的燃烧气味。 他们要纵火!—— 这个认知出现的一瞬,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般,景年大脑一片空白,想做什么,却半天挪不动脚步,完全陷于巨大的恐惧和慌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