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款纺纱机可单人操作，总计有二十四锭，且一人便可操作。”　　 范凌恒话音刚落，整个现场除了楼下舞女翩翩起舞的声音和丝竹乱耳声，再无其他声音。　　 过了一会儿，一个声音怒道：“够了，李妈妈，把楼下音乐给停了，再让楼内所有人全都离开这里。”　　 说话的便是苏掌柜。　　 很快，翠柏楼内死一般的寂静，楼内的工作人员包括老鸨、侍女在内的所有人均被清场。　　 范凌恒站在台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入目所在，别管看懂看不懂的，所有人手上都拿着刚才发放的图纸低头仔细观看。　　 在场的除了唐顺之等五人外，其他均是从事纺织多年的大户，虽然棉布是个不值钱的东西，可那是因为投入和产出比不高的情况下。　　 可如果单位时间不变，产量提高四倍呢？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了成本降低了四倍！这棉布随便卖都有利润，甚至利润还要远超丝绸锦帛等贵重布料！　　 因为民间穿得起丝绸锦帛的少，普通百姓更多的还是身着棉麻衣物。　　 苏掌柜咽了口口水，满脸愕然，语气严肃的问道：“范公子，此话当真？”　　 范凌恒点了点头笑道：“今天把掌柜们请来，若小子撒谎，那岂不是丢了唐先生和诸位大人的脸面，即便小子不懂事，但也不可能犯下如此明显的弥天大谎。”　　 一番话说出来，席间发出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和感叹声。　　 范凌恒见此场景不禁心中默默好笑，这才是刚开始，二十四锭的纺纱机算什么，在英国，从8锭纺纱机发展到900多锭的走锭精纺机只用了短短二十年历史……　　 而且还没用到蒸汽机！只需要骡子和水利就可以实现单个机器单位时间产量翻40倍的壮举……　　 套用一句老话叫什么来着？是时候让这些人知道什么叫“科技改变未来了”。　　 “可……可问公子……这等纺纱机，售价几许？”　　 楼掌柜小心翼翼的问出大家的心声。　　 “价格不贵，图纸整套下来三千两银子。”范凌恒淡淡一笑，高声道。　　 诸位掌柜们不由松了口气，三千两银子，不算离谱的价格，在场的四十多名掌柜都能购的起。　　 但以苏掌柜、楼掌柜为首的几名头部布商脸色为之一变，如此低廉的价格，代表着所有纺织作坊都能用得上新式纺纱机。　　 这代表着所有布商会处在同一起跑线，未来还是会大打价格战，而且这么大的棉布产量，市场很容易就会饱和。　　 唯一能赚到钱的便是范凌恒。　　 楼掌柜和苏掌柜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他们准备下场购买棉布，看在几名官员的面子上，可不准备自己生产，未来如果需要的话，外部直接采购即可。　　 可范凌恒下一句话就让两位掌柜头皮发麻、汗毛直立起来。　　 “所有购买机器的纺织主，需要加入棉纺业联合协会，这个协会的会长由唐巡抚兼任，曹织造任副会长，主要是对生产的棉布价格统一管理，避免棉布市场出现恶意竞争，否则……”　　 剩下的不用多说，大多数人已经反应过来。　　 “范公子，这个咱们可以理解，可你这新式纺纱机一出，整体棉布产量陡增，价格指定要下跌，而不买你的纺纱机成本又大大增加，你这可是个好算计，除非摒弃棉布生意不做，否则这三千两银子咱们是非交不可啊！”　　 有人高声抱怨道。　　 “胡掌柜！你再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要不想买机器随时可以离开，别再那煽风点火。”曹织造开口训道。　　 “曹织造，话不能这么说，胡掌柜说的也是事实嘛。”苏掌柜施施然道。　　 作为本地布商的魁首，苏掌柜一发话，剩下的中小布商们纷纷吵吵道：“就是就是，这么一来，就只能买他家的纺纱机。”　　 “要不然咱们大家伙都不买！”　　 “你傻啊，咱们不买的话，他范氏可以自己生产自己卖，到时候岂有咱们活路。”　　 “哼，听闻这范凌恒在诗会时便传出看不起我杭州才俊，之前我还与人争论说其好话。现在看来，未必是空穴来风。”　　 卢镗见状不由感慨道：“果然被他说中了，这些人遇到新技术的时候，不会第一时间接纳，而肯定是会抱着排斥的态度想办法阻止新技术的传播。”　　 “呵呵，卢同知有所不知，他这个新式纺纱机对于传统棉纺织业的冲击有多么巨大。”谭纶摇了摇头，笑着解释道：“之前需要四个人生产的纱，现在只需要一个人生产了，节省了三个人的工钱，这是可以看到的节省成本的原因。”　　 “但深层次的便是四个人同时操作四台纺纱机，这样一来，纱的产量大大提升，棉布的产量也会提高。直到最后，咱们大明哪怕人人都穿上棉布后都消化不了这么多的棉布，棉布越来越不值钱，最后棉布市场最后便会走向崩溃。”　　 戚继光领兵打仗可以，对于这些经济账属实算不明白，他挠了挠脑袋好奇问道：“那难道不能少聘用点儿纱工，多聘用些织工，这样一来产出的棉布总量不变，可作坊内需要发工钱的工匠减少了，这不是也可以么？”　　 “你如果有一门技术，可以生产满足东南棉布，不对，甚至满足大明所有百姓棉布需求时，你会仅仅只满足生产和之前一样规模的产量么？就比如你训练出了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军队，你会只满足平定东南一地的倭寇而不去考虑北除鞑靼，东驱瓦剌么？”唐顺之抚着长须，指点起戚继光。　　 “呵呵，商人嘛，都是逐利的，就和咱们领兵一样都想打胜仗，这是本能，这些本地布商世代卖布，多的三四百年，少的也传承了最少两代，你让他们放弃挣钱的机会就和你带兵主动去参加一场毫无胜算的战争一般。”　　 卢镗虽和戚继光一样，世袭千户，都指挥佥事，但不同的是他比戚继光年长二十余岁，见识自然也比他多上不少。　　 戚继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