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府公厅的公文中,竟是勒令三人即刻去往一个叫什么钦州画报的地方报到。三人都从未听说过这画报是何物,自然是莫名其妙。 袁定梅拱手道:“敢问仁兄,这画报……却是何物?” 那胥吏怔了怔,他又哪里知道,摇头道:“这谁知道?不过听这名目想来是画画的场所吧。” 袁定梅三个人都会写几句歪诗,但说到画画没一个会的,闻言更是茫然。古靖川皱眉道:“我等好歹也是京中名流,虽然一时落难,又岂能受如此作践?这什么画报,从未听说过!可笑!” 温筠箫在旁连连点头,那胥吏听了冷笑一声,说道:“如此说来,你们是不愿去了?” “不去!”古靖川脾气上来,也是怒气冲冲地答道。他自觉是临安朝廷官员,哪会将区区钦州小吏放在眼里。 “好。”那胥吏又拿出一份公文来,面无表情地道,“既是这样,你袁、温、古三家,就将全都被关禁在一处,不许出门半步,不许与外人有任何接触,期限不定。明白了么?” 几人顿时愣住,这……这不就等于坐大牢了么?古靖川顿时急了,张嘴欲叫嚷,袁定梅忙将他的嘴捂住,向那胥吏赔笑道:“厅首且息怒,我等是戴罪之身,自然都听凭州中安排的。我等这就去那画报,却不知道如何走?” 这人在屋檐下,还跟人硬顶啥呢!你一个流放的小官儿,别人随便揉捏,还能有谁帮着出头不成! 古靖川也明白这一点,也只好不再吭声了。 那胥吏哼了一声,找了一名杂役,让其给三人带路。 几人大街小巷弯弯拐拐,好一阵才寻到一处院子,安安静静地却不见半个人影,连个看门的都没有。 杂役说了声就是这里扭头便走了,三人看着这院子都是一阵嘀咕。温筠箫道:“二位,这上面说什么社长叫做尚敏若,这是何等人物?是什么名宿大儒不成?” 古靖川不屑道:“这钦州能有什么名宿?” 袁定梅笑道:“想是有些本事了。” 三人随口闲话走进院中,一直到进了屋都没看到半个人影,只有一间厢房的门关着。 袁定梅上前敲了敲,不一时,房门打开,一个约摸十六七岁年纪的少女看着三人。 温筠箫一看这姑娘有几分姿色,便不由笑嘻嘻地想搭话,袁定梅忙抢着道:“敢问姑娘,请问这尚敏若社长可在么?我等、我等是来拜访的。” 那少女道:“我就是尚敏若,嗯,你们三个就是新来的小编辑吧?行了,进来吧。” 说着转身走进房间里。 三个流放官员无不惊得呆住,好一阵,古靖川才愤然叫道:“岂有此理!” 我们仨好歹也曾是朝廷官员,这钦州竟然如此羞辱,简直不当人! 这三个人谁家里都养着好几个小妾,谁不曾经常出入青楼,谁将女子放在眼里过?让他们在一个女子手底下做事,这简直欺人太甚! 古靖川率先转身,气愤地向外走,温筠箫也跟在后面。袁定梅不禁犹豫了一阵,终于回头跺脚道:“且慢!” 将二人叫住,他叹道:“二位贤弟,人在屋檐下啊!咱们虽受些羞辱,但至少家中不受牵连。你们便是自己能受得了监禁,家里的妻小又当如何?” 说得古温二人也是垂头丧气,三人只好怏怏地走回来,重新走进那房间。 尚敏若在屋中将这几人的表现看得清清楚楚,不禁摇头冷笑,心想陆兄说得果然一点不错,这些人真是死鸭子嘴硬,倒驴不倒架。 她本来念着这些人和父辈遭遇相似,还有些同情的,但竟然如此瞧不起自己,就让人生气得紧了。 见三人灰溜溜重新进来,她也就懒得理会,将三个人晾在那里,自己伏案做事。 袁定梅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是不知所措。既完全瞧不上这小丫头社长,又不敢转身就走。袁定梅咳了一声道;“尚、尚姑娘既是忙着,咱们就先坐坐吧。” 尚敏若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纠正称呼。 不一时,忽然院外有人进来,却是一个青年、一个年轻姑娘,各自拿着些东西有说有笑地进来。 古靖川看在眼里,不禁冷笑道:“伤风败俗!” 袁定梅忙碰了他一下,摇头示意。 那一男一女走进屋来,都好奇地打量了一下三人,那姑娘笑道:“社长,我将那家书坊出过的几本画册都找齐了。”说着将几本册子放到桌上。 这两个年轻人都是尚敏若辛苦寻来的画师,她是极不愿意做什么莫名其妙的社长的,却是陆鹏连哄带骗,许下了好些好处才勉强答应的。 这什么画册她也是根本没听说过,此时便随手拿来翻翻,只见那册子的图画印得乱七八糟,许多地方都污损了,不禁摇头道:“这种东西也有人花钱买?” 那姑娘笑嘻嘻地道:“可是挺好看的啊,我小弟就特别喜欢看。” 尚敏若唔了一声,继续看下去。 时间渐渐流逝,尚敏若将那画册一页页地翻下去,一本看完又拿起下一本。屋中几人都呆呆等着,袁定梅三人固然浑身别扭,两名年轻画师也是迷茫起来,那姑娘轻声唤道:“社长?” 连唤好几声,尚敏若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将手里画册合上,咳了两声,努力摆出严肃表情,向屋中几人扫视道:“这个、这个……他们家的故事还是挺有趣的,但都是抄咱们百花戏院的!这画印得这么差,比咱们的可差远了!小夏,你说说,咱们这个技术叫什么来着?” 那年轻男子低声道:“是叫做‘木板水印法’。” 尚敏若连连点头,严肃道:“是了,咱们这是工坊的最新技术,肯定是比他们强的。总之,我奉陆……奉县尊的令,务必要将这画报办好。小夏、阿阮,你们下去将我说的那些画好罢。” 两个年轻人答应了一声,起身便出去了。剩下袁定梅三人,尚敏若皱起秀眉,打量着这三个人,思忖了一阵,从桌上拿起一张画来扔给袁定梅,说道:“你就照着这画,写一篇文章出来。不要过于文绉绉的,越直白越好。记着文章里要好好地夸赞咱们钦州,都是陆县尊领导有方,明白吗?” 袁定梅茫然接住,看了一眼,那画是水墨画,画的似乎是一些大汉在山里挖矿的场面。 这歌功颂德他倒是擅长,但文章写得直白是啥意思?还有,为啥是县尊领导有方啊?这钦州不是有知州的吗? 他在这里一脸懵,尚敏若盯着剩下两个人更是直皱眉,最后不耐烦挥手道:“行了,你们两个,就先城里到处转转,发现有什么好玩的有趣的,就自己写下来吧,反正明天一人交一篇文章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