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一个昏君犯下的罪行实在罄竹难书。 楼远钧始终觉得自己体内留着罪人的血,很有变成怪物的潜质。 江从鱼没想到先皇居然荒唐到这种程度,他说道:“那是不对的,你不能学他!” 楼远钧笑应:“好,都听你的。以后我若是做了不该做的错事,你就得这么告诉我。”他凑近江从鱼白皙润泽的脖颈,温热的鼻息烧灼着江从鱼的耳朵,“我能当个昏君还是当个明君,全看你的意思了。” 江从鱼没想到楼远钧还能把这么大的锅扣到自己头上,眼睛都睁圆了:“我要是怂恿你去祸国殃民呢?” 楼远钧道:“那我们就一起遗臭万年?” 哪怕是共担骂名,那总归也是能被人一起的提及的,他没觉得有哪里不好。 不知是不是楼远钧说得太理所当然,有那么一瞬间江从鱼竟觉得他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 他平时也算是个洒脱不羁、肆意妄为的人,现在和楼远钧一比只觉自己还挺循规蹈矩! 江从鱼道:“我才不要到了地底下还继续挨骂!” 楼远钧啄吻他被亲得红润漂亮的唇:“那你得一直留在我身边监督我,不然我会趁你不在把所有错事都归到你头上。” 江从鱼总算是知道什么叫贼船了,哄他上来后就再也不让下的可不就是贼船吗? 他在楼远钧这么百般勾诱之下没走上歪路,绝对是因为他自己意志足够坚定! 江从鱼凭借着钢铁般的意志把楼远钧推开,继续和他重申约法三章的内容:现在,白天,且还是人前,不许乱来,双倍的不许! 楼远钧轻笑出声,依着他的意思没再把人往怀里抱。 两人一起用过早饭,江从鱼跟着楼远钧去勤政殿办公。他抱着几本书迈入殿内,逡巡一圈,欣然坐到了……刚来当值的起居郎旁边。 起居郎才二十六七岁,生得剑眉星目,很是俊朗。 江从鱼见殿中暂且无事,今天也不用早朝,便对方攀谈起来,很快得知对方叫阮遥,乃是江北人士,一手字写得又快又好。 江从鱼好奇地问:“你们要把陛下说的每句话都记下来吗?” 阮遥也是个爱说话的,平日里轮到他在御前当值都憋到不行。 阮遥觑了眼楼远钧,见楼远钧没有因为他们说小话而不悦,也跟江从鱼聊了起来:“也不是所有都要记,我们起居郎主要是记关乎朝政的,陛下的私事会有内廷另起一册。” 像一顿饭吃了多少饭菜,当天临幸了哪个妃嫔,那都是由内廷记录的。 他们这边记录的材料主要用于以后修史,而且从前朝起他们记录的内容都是要经由皇帝派人审查的,不许记入史书的内容会被当场删去,一点“君举必记,为后世警”的用处都没有。 可以说是相当枯燥乏味的工作。 江从鱼道:“挺不容易的。” 两人正聊着,楼远钧就派人宣秦首辅等人过来议事。 阮遥这个起居郎赶紧就位,过去尽职尽责地准备记录君臣几人的议事内容。 江从鱼也被楼远钧招手喊过去,让他坐下跟着旁听。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暗暗投向江从鱼,这时候永宁侯不是该在国子监读书吗? 有孩子在国子监的大臣一思量,哦对,国子监刚大考完,给他们放三天假来着。 看来陛下是打定主意要把永宁侯培养成未来的左右臂膀啊。 对于这种提前预定好御前红人位置的存在,秦首辅等人都没有说什么“于礼不合”,都认认真真地商讨起今天要解决的大事。 等到议事结束,几人走出老长一段路,才有人和秦首辅感慨起来:“陛下当真念旧。” 若非朝中那么多人拦着,江从鱼一到京师就会被安排个五品官职,再有陛下像今天这样日日带在身边教导,恐怕要不了多久便能平步青云。 哪怕现在江从鱼被塞去国子监读书,也不过是慢上三五年罢了。 这样的恩遇哪能不让人慨叹。 秦首辅笑道:“我们眼下用心为朝廷办事,想来陛下日后也会念着我们的多年苦劳看重我们的儿孙。” 众人听秦首辅这么一说,心里那点儿不平衡也散了大半。 他们这些靠科举出身的文官本来就是短暂的风光,一旦儿孙没有出息,后代便又只能回到普通人的层次。 有个愿意惠及功臣儿孙的帝王,总比碰上个刻薄寡恩的皇帝要好。 另一边,江从鱼和阮遥趁着勤政殿中暂且无事,结伴上了个厕所。 江从鱼问道:“要是议事议很久,你们起居郎岂不是得一直憋着?看来肾不好的干不了你们这活。” 阮遥道:“这有什么难的,科考时不就得憋着吗?开考放卷以后你要是想去如厕,巡考官会在你答卷上盖个‘屎’字章。到时候任你再如何妙笔生花,阅卷官一看都觉得臭不可闻,别想拿到好名次!” 江从鱼听得心中戚戚,说道:“我以前认得个和尚就是一到紧要关头就尿急,考了好几次乡试都铩羽而归,气得他前几年直接出家去了。” 阮遥道:“近些年能当和尚的,家中怕也有点能耐,要不然根本拿不到度牒。” 过去世道纷乱,苛捐杂税不断地累加,不少人都活不下去了,只能到佛道之中寻求庇护。倒不是他们真那么笃信佛道,而是出家后可以免了赋税徭役。 虽说每日只能吃几口斋饭垫肚子,但好歹也能活不是吗? 后来朝廷见赋税收不上来,徭役也征不到人,便开始对各地佛寺和道观下手,勒令没有度牒的人马上还俗去。